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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闲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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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队回忆】知青岁月 不断添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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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30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谨将此书献给那些把青春和热血留在辽西大地上的知青战友们!

                  引     言


在四十年前的9月12日,毛泽东主席向全国中学毕业生发出指示:从旧学校培养出来的学生,多数和大多数是能够和工农兵结合的,有些人并有所发明、创造。不过要在正确路线领导之下,由工农兵给他们以再教育,彻底改变旧思想,这样的知识分子工农兵是欢迎的。

全国上下一片欢腾,几百万在校学生在毛主席号召的带动下,怀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的壮志豪情,带着“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的光荣与梦想,豪迈地登上了奔向祖国各地农村的列车。一场在中国史无前例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政治运动就在全国各地蓬勃兴起了。

从那时起,仅在1967年7月—1969年2月,全国的上山下乡学生就达467万。他们都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边疆、海岛、深山、荒原去参加改造农村,建设一个新共产主义乌托邦的光荣任务。也就是从那时起,在中国广袤的农村大地上就应运而生地诞生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农村知识青年,也就是一直延续到后来的简称——农村知青。

面对着轰轰烈烈地政治运动,当时的党中央为了缓解中国城市的人口压力,将在城市积压了三届的学生红卫兵们集体下放到农村,应该说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壮举。而且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学子也正处于雄心勃勃,热情犹在的大好年华,他们能够毫不犹豫地紧跟党中央、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战略部署,自觉地走与工人、农民相结合的道路,去致力实现改造农村、建设农村的光荣理想。

  在长达十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运动当中,凭着自身朴素的单纯和热情,知识青年们用自己地艰苦努力,为当时的南北边疆以及广大农村的建设作出过不可磨灭的突出贡献,创出了许许多多的英雄壮举,涌现了数不尽的先进人物,谱写了一曲曲惊天地,动鬼神的壮美诗章。

我也当过农村插队知青,虽然因为年龄的关系,我无缘加入于先行下乡的467万“老三届”的知青行列,没亲身经历过在祖国南北的沼泽、荒原、草原、黄土高原、亚热带雨林的耕耘壮举。但是我们作为“70后”的中学毕业生的一群后来者,同样与“老三届”的大哥哥和大姐姐们一样,也曾为建设广阔的农村付出过我们的汗水和鲜血,同样用我们的青春年华谱写过一曲曲如泣如诉、如歌如诗的梦幻乐章。今年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四十周年。写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我们这些知青都应该格外珍惜那段藏在我们的心灵深处而永远磨灭不掉的知青岁月;珍惜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只有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独有的知青情结。

                                                     

                                                     作    者


                                                      2008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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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30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我真的要到天年将尽的时候,我一定要嘱咐我自己的儿女,在我的墓碑上除了刻上生卒年月日外,还要务必刻上几个字:生前在辽西农村当过知青……

                                      一个老知青的临终遗言


插队第一天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日子:1974年8月18日。
    这天的清晨,天还没亮我就早早的起来了。可是我忽然发现母亲比我起得更早,她老人家已经把我的行李和应带的东西全都打点好了。洗漱之后,我就开始准备收拾行装。我又搜寻了半天,也就是想着把我心爱的几本书挑出来放进挎包里面,就再也没什么可拿的了。
    无事可干的我走进我家里屋那间简陋的厨房,母亲还在忙着为我准备临行前的早饭,里面正弥漫着韭菜炒鸡蛋的香味儿。看我进来,她老人家立刻扭过头去飞快的抹了一下眼睛。唉,又掉泪了。看着母亲这个样子,我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这也难怪,母亲是本不想放我去下乡插队的。因为幼年丧父,全靠母亲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妹四人喝粥吞菜的苦熬至今。尽管生活得十分清苦,她却压根儿也没打算让任何一个子女远离她到外边去闯荡刨食。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哥哥中学毕业已经闲散在家一年多了,街道办事处总来找他干什么挖防空洞啦,扫街啦的义务活,可就是不提分配工作的事儿。我的哥哥耐着性子在家都等两年了,可分配的事情还是没有着落。妹妹和弟弟们还小,都在学校读书。全家就只靠母亲一个人菲薄的工资过活,这就使家里的生活境况愈加艰难。
    今年我也中学毕业了,明知道根本没有别的出路能够让我选择,所以我就下了决心干脆报名去下乡插队当知青。我是这样考虑的:如果我下乡了,一来最起码的还能把自己的嘴带走,总算还可以减少家里的口粮负担吧。再者,万一我在农村干上两年表现好了的时候,赶上个好时运,或许还能早些抽工回城,分配个小工厂当个小工人,哪怕干个力工呢,也强似哥哥在家吃闲饭等那没影的分配通知强吧。主意我是拿定了,就想先和母亲商量一下,谁知刚一提了个头,就被她老人家一口回绝了:“得了。这些年的苦都熬过来了,妈还能让你上农村耪大地去?在家哪管出车卖雪糕还能挣个吃喝呢,起码咱娘几个在一起还能互相有个照应。你要是走远了万一有个天灾病业的谁能管你,你还是别走了。”
    得,说了半天怎么商量也是不行。我一看怎么说也是说不通了,就灵机一动趁母亲白天上班的时候,干脆把家里的户口本偷了出来,跑到街道就把名报上了,又偷着把专为安置知青下乡预备的木箱领回了家。等母亲下班察觉后,一看这生米已经都让我做成了熟饭,再也没法更改了。老人家哭天抹泪的数落了我大半夜,后来一看我主意已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这几天一想起这件事就要掉些眼泪。
    几天过去,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吃过早饭,我就跟着母亲和家人一同走向集合地点。哥哥用家里唯一的一台破自行车帮我驮着箱子,妹妹和弟弟互相牵着手在后边跟着。在一起住过多年的邻居大爷大妈们也都来送行,几个平时很要好的同学也都来送我,都帮我提着行李和脸盆之类的东西,我一看什么也不用我拿,就只能空着手走啦。那阵式,好象我不是插队下乡当农民,倒象是进京赶考似的。有了这样的愉悦心情,便也多少得冲淡了我临行的悲壮心情。
    终归是要走的,临到上车出发的时候,我固执地谢绝了大家要送我到底的好意,只让母亲上车送我,(不让肯定不行,不过我说了:送我可以,但是不能哭。母亲抹着眼睛答应了。)其余的我就和他们都一一握手拍肩的告别,然后回头扭身跳上了正在启动的卡车。我是怕他们一直送我到乡下后再回程分别,那时我怕心里挺不住更加难受。
    开车了,胸前带着大光荣花的我极力挺着胸脯,高举双手挥舞手臂向一双双难舍的眼睛和同样高举的手臂告别。尽管我尽量装得象是兴高采烈,但是眼睛却不怎么听使唤,眼前总是一片模糊。好在随着车速的增快,送行的人们也就离我们越来越远,很快的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解放大卡车一路烟尘的驶出了小城,飞快的向我插队的目的地开进,我让母亲坐在我的行李上,我自己和几个同路的新知青伙坐在木箱上搭话闲谈,虽然刚开始还不认识,可是不一会就在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就都一见如故了。因为今后毕竟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块地里干活,一个炕上睡觉,就是同学加战友的缘分了。
    卡车穿屯过村的大约走了也就个把小时吧,颠颠簸簸的终于来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屯子。望着大路两旁绿油油的田野,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头还是一次到正经八本的农村去插队落户,所以一路上看着什么都感觉挺新鲜。我们乘坐的汽车没等进屯呢,老远就听到了喧天的锣鼓和欢快的唢呐声。我想,这里应该就是我们下乡插队的目的地了。
    这个地方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偏僻,南边都是平原,在西边和北边才开始看出有山了,屯子大多数的房子都是沿着在西山根下依山而建的。等进了屯以后,我又注意看了一下,屯子虽然不太大,可屯子边上也是白杨成行绿柳成荫,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在屯子中间拐了一个大弯穿屯而过,流水潺潺,清澈见底,显得很是幽美。屯子里大多都是土房,虽不太算好倒也算排列整齐。依着院墙生长的南瓜和葫芦秧上盛开着黄白相间的花朵,遍接着累累的果实。总的来讲,刚到这里的时候给我的外观印象还算可以,何况这个屯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星星屯。     
    汽车缓缓穿过迎出屯口的男女老少,就来到了一个大院之中停下了。车刚刚停稳,一大堆带着大红花的知青和送行的家属就都乱哄哄的下了车。由于正值夏热时节,可坐着敞棚车晒了一路,我觉得口渴得很,就从挎包里摸出茶缸走到院子里的洋井边压杯水喝。当我接完满满的一杯刚喝一口时,就觉出这里的井水就象放了碱一样有股难咽的苦涩味,可我因为渴得不行,那也得喝呀,因为从今往后就只能喝这里的水了,于是我憋着气一口气喝完了一杯。
    我又接了一杯正想给母亲送去,忽然看到母亲正在人群中急慌慌的到处找我。我赶忙迎上前去一问,赶情是随车同来的家长们正都先入为主的为自己的孩子抢占宿舍铺位呢。母亲当然也想给我占一个,可是回头一看我没影了,这行李多她又拿不动,就不禁着急起来。我怕她太着急连忙安慰她:“咱着那急干嘛,这么大的房子还能没地方睡我吗?”于是就拎起行李相跟着母亲进了屋。
    刚在没人占的炕头(隔墙就是伙房烧饭的大锅,太热,没人住炕头)安顿完了铺盖,就已经到开饭的时候了。午饭是高粱米干饭和茄子炖羊肉,由于人太多,等轮到我们娘俩去盛时,饭锅里已经基本见底,菜也只剩下稀稀的茄子汤看不见什么肉星了。好歹菜汤拌饭的糊弄着把饭吃完,就立马有人招呼着大家赶紧到大队部去开欢迎会,于是大家伙儿就又浩浩荡荡的跟着领头人奔向了前院。
    等我们到了南院,大队部的三间房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母亲和我一看实在挤不进去了,就只好在门口找了个地方站下。听着里边的掌声响起,欢迎会开始了。顺着人缝往里边看去,先是一个被称作大队革委会主任的老年人简单的说了几句欢迎词后,又一个叫做贫协主席的老头站了起来,他带着老花镜拿着讲稿,满面笑容的说着一口的大实话开讲了:“我说学生们哪,星星屯可是大敞着怀欢迎你们来呀!农村是个广泛(听着象是‘管饭’,应该是广阔)的地方,你们来我们这疙瘩接受老农的教育,就象回炉再造一样的很有必要。我今天先送你们八个大字:真心实意,大有作为!要向吴献忠,朱家克(应该是朱克家,两人都是那个年代知青插队的学习典型)学习,要从头学起……”得,他这一大套充满热情、半文半白的演说听着非常的新鲜和老土,闹得大家老想憋不住的笑,但谁也没敢,都绷着脸恭恭敬敬的听着。
    接着就是新来的知青表决心发言。你还别说,这些刚出校门的新青年真有几个讲话天赋很高的,发言很是很踊跃,从拍着胸脯表态到扎根农村干一番事业,有的还激动的扬起手臂喊了几句,把个气氛搞得十分热烈。实在话,我也特别想说几句,可离的太远挤不上去,只好遗憾得放弃想了表现一把自己存在价值的大好机会。
    该到了和送行家属告别的时候了。卡车徐徐开动,插队的新青年们都跟着开动的卡车一直追出了村口和自己的爹妈依依相别。还有几个女同胞望着远离而去的亲人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我跟在大家的后边,也扬着头拼命地往车上寻找母亲的身影。就在那一瞬间,我透过人群看到了母亲满脸是泪地扶着车栏正在依依不舍的看着我。
    乡村的土路上弥漫着烟尘,车走远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知道,我下乡插队的知青生涯也就从今天,从此在这里开始了。前途未卜,希望何方?今后漫长的知青生活该怎么过?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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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3# 天籁八音 谢谢关注!祝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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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2 参加忆苦会



    今天,是来到这里插队的第二天。

    按大队原来的打算,今天应该是把我们分配到小队报到的日子。可是,听说公社主管知青的书记打来电话一再强调,要必须把这批下放的新知青集先中起来,搞一次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教育,然后再放入小队参加农业生产。大队革委会的领导对突如其来的上级指示显然没有思想准备,但必须要认真执行,不执行是万万不行的。于是大队的几个领导匆匆的研究了一下,决定还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召集大家开一次会,先对我们这些二五三三(当时时髦的称谓:乘法年龄)的小生荒子们来一次忆苦思甜教育吧.
    上午日上三杆的时候,我们这些总共二十三个新来乍到的知青,就都齐刷刷的来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入坐等着开会。由于是开大会,除了我们这些人以外,大队的党团员干部,民兵、妇女主任和贫农代表一干人等也凑合着坐了满登登一院子。
    在院子里有一座用水泥抹边的石台子,那是以前开大会,唱戏演节目用的。石台子上方的木梁上用粗铁线上挂着一列用红绿纸上写的会标,《忆苦思甜大会》那几个墨迹未干的大字,在秋日阳光的反射下闪着斑斓的光辉。石台上摆了几套桌凳,在会场旁边大杨树上背对背的栓着两个大高音喇叭,里边反复传出撕心裂肺的凄怆歌声:
                天上布满星,
                月芽亮晶晶。
                生产队里开大会,
                诉苦把冤申……

                万恶的旧社会,
                穷人的血泪仇。
                千头万绪,千头万绪
                涌上了我的心……
    在那个年代,我们都是从学校里就开始接受当时所说的阶级斗争教育和路线斗争教育,也已经习惯了经常参加这样内容的大会,尤其对这类的歌声更是耳熟能详。尤其一听到这悲怆忧伤的曲调,更容易引起我们心灵的共鸣。果然,随着音乐的放送,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我们也不由自主的随着节拍合唱了起来:
                止不住的辛酸泪,
                挂在胸……
    就这样,大家伙儿满怀激情的唱了好半天,也不见要开会的动静,只好又接着唱。后来都快唱乏了,才见昨天讲话的那个老贫协端着个笸箩走进了会场。他到了台上就把笸箩放下,用手擦了擦眼睛说:“学生们,今天开会就是忆苦!在开会起先,先让你们大伙尝尝这忆苦饭的滋味。吃了它,就不能忘记旧社会,谁要忘记了旧社会,那就是汉奸!就要掉脑袋!来,一人一块,先吃!”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倒是参加过了不少回的忆苦思甜会,可那都是不知道从哪请来的人,作一下忆苦报告也就到头了,这真正的忆苦饭大家还真的没见过。今天一听说有忆苦饭可吃,大家还觉得挺新鲜的。于是台下所有的知青都鱼贯走向前去每人都拿了一块回到原地就开始小心翼翼得品尝起来。
    我也拿了块看了看,这是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窝窝头,黑糊糊的,掰开一看里边撕撕拉拉的,也不知是掺合的什么野菜蒸的,放进嘴里一咬,呸!又苦又馊的进嘴就想吐!我在嘴里拼命的倒腾了半天也咽不下这一口,心里不由得有点懊悔着自己的莽撞。就插空抬头偷瞟了一眼前后左右的同伴们,只见大家都在苦着脸严肃的品尝着难咽的政治食粮,而周围坐着的当地人却谁也没去动一块,只是用一种充满关怀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
    台上的老贫协还在一脸严肃的继续作着忆苦教育:“我说学生们哪,不好吃吧,肯定不能好吃。就这东西在万恶的旧社会你想吃还吃不上哪。还是新社会好吧,能吃上高粱米干饭,能吃上大饼子,馋了还能捡快豆腐……”
    “哇”的一声,我听得出来身后不知是哪个女生在呕吐了,然后就是其他人接二连三抑制不住的干呕声。我见状不好,就偷偷的把“忆苦”窝头揣进了袖子,嘴却还在装着象细品慢咽的姿态。我又左右偷偷的看了看,呕吐声已经停止,可是从大家伙千奇百怪的面部表情和充满智慧的掩饰动作来看,这次忆苦教育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望着这样奇特的场面,我心里开始偷笑起来。
    这还是刚刚开头,赶情更热闹的还在后头哪。会议终于正式开始了,只见两个大队干部说是搀着,还不如说架着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头走进了会场。等他们走到台上坐定后,老贫协摘下帽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高声宣布:“可来了,好哇。下面就请咱屯最苦的老岳大爷给大家伙做忆苦思甜报告!”说完就带头拍起了巴掌,等大家都拍起了手的时候,他才如释重负的跳下了台子。
    随着底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台上的老岳大爷低头吭吃了好一阵子,才抬头说话:“学生们哪,我是不想来呀,我嘴笨得象棉裤腰似的也不会说啥。后来队长都说了,开完会就给我记五个工分。你说我还能不来吗?可我来说啥呀?说啥呀……”他一边用手挠着头发花白的脑袋一边求助的看着左右的人。
    在台上傍他边坐的干部提醒了他一下:“老岳头,你就说说旧社会的事儿。”老岳大爷这才醒过腔来,忙说:“唉,差点跑蹄了。要说起这旧社会呀,有说的,有得是说的。可那都是早年间的事啦,那时我家人口多,爹妈孩子统算起来是九口人,我的爹妈呀,在旧社会,他们,他们就都死啦。”说着他便开始拼命的揉起了眼睛。老贫协又开始带头拍巴掌,傍边干部跟着举起胳膊就喊口号:
   “不忘阶级苦!”                                 
   “牢记血泪仇!”                     
    老岳大爷很不满的斜楞了他一眼,又开始接着讲:“要说起旧社会呀,那穷人可是太苦恼了,你想,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他咋不苦恼?他得给有地有钱的东家干活!可是——我和他们就不一样,”他站了起来,兴奋得拿出了说书的架式开始比划:“一样是扛活,我可是是打头的。我那东家对我可好哩,开始铲地就每顿四盘菜,还有酒……”他突然这么一讲,台下的大家伙儿就可就都愣住了。怎么回事?这都哪跟哪呀。大家静了好半天,继而又开始哄堂大笑起来。然而岳老爷子这时已充分的进入了兴奋状态,还越说越来劲了:“那时我还年轻力壮的能干着哩,吃饭时东家的小老婆都得给我倒酒,我是打一条龙的腰呀……”
    他这一不着边儿的神侃,台上的干部们可就坐不住了,傍边干部连忙站起来打圆场:“老岳头,这说明你给扛活的那家地主太狡猾,是巧使唤你哪!你就说说他咋变着招的欺负过你没有?”他这话一出,老岳大爷一听这话可就怒了。他跳起身来脖筋都蹦多高的反驳:“啥话?人说话得凭良心!我那东家对我就是好,要不十多号个人为啥单叫我打头?你说,你说呀!”傍边的两个干部哪容他再说下去,就上前连哄带劝的往外架他,这老岳大爷一边挣扎一边还不依不饶的跳着脚争辩着:“咋啦,我又哪儿说错啦?我说不来吧,你们非叫我来,我来了你们还不叫说了,这算啥话?这说半道儿的工分还给不给?你红口白牙说话得算数……”
    乱套了,完全乱套了。一场忆苦思甜会成了财主颂扬会了,把听会的人们全都乐得前仰后合,会场上一片哗然,乱成了一锅粥。
    看来这苦肯定是忆不成了。老贫协大爷赶紧快步上台看了看天:“呦,看看。这天都快晌午了,今儿的会就开到这吧。下晌还得给学生们分小队呢。散会!”(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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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3 09:40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3两个带班的   





    分完小队的第三天,生产队长就找我,说是给我派了一个好活——当护青员。
    每年的八月中旬,从大田的庄稼结实灌浆开始,为了防止人偷和牲畜糟蹋造成的人为减产,队里都要派出几拨人在屯子的各个路口设岗护秋。护秋从这时开始,所有人员都必须在大地里全天候值班,一直到庄稼全部入场才能结束。
    当然,这护青员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活。首先得选出责任心强,甚至六亲不认的社员来干才让人信得过,否则那监守自盗的事也就屡见不鲜了。我是刚刚下乡插队的知青,共青团员,根红苗正且在当地也没有任何亲属,所以挑上我干这活应该比较合适。其实,在当地人看来,这不是什么很好的俏活,说穿了就是谁都不愿意干的得罪人差事罢了。
    当天的下午。我在小队部领齐了护青必备的三大件
(长柄镰刀、麻袋、三节手电筒)以后,就和大队的治安员老丁到屯南的地里去熟悉地块地形去了。一路上,这个老丁不厌其烦的一再嘱咐我:干这样的活就要警醒着点,没事千万不要偷懒睡觉,让阶级敌人钻了空子那可不是玩的;要听从指挥,要好好向带班的老贫农学习云云,都让人烦死了。说实在的,我打来的那几天就一直听这样的车轱轳话,早都听得烦了。那也没办法,你心里再不痛快也得面带谦虚、诺诺点头连连称是。谁让咱是接受人家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对象来着。
    出了屯西南又绕过几块地,就来到了腰长垄(这是队里最大的一块地,每根垄都长约一公里左右。)中间的高岗上。这个所谓的高岗实际上就是一块天然岩石形成的大石包,你如果站在石包顶上四处望一下,那远处的村庄、近处的小河和方圆几百亩的地块就会一览无余尽收眼底。带我来的治安员掐腰站在石包上,先是四周环视了一番,见没什么动静就骂了句:“这俩狗操的东西跑哪去了?”然后就把双手拢在嘴边,猛的长吼一声:“喔-呵呵——呵呵——”。这一声犹如清晨报晓的鸡鸣一般高亢悠长,在四野悠悠迴旋了足有好长时间。我倒真是十分的佩服他的气力。可是等他吼完了,我往四周瞅了半天,也没明白他的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等又过了一会儿,他支楞起耳朵听了听,才说:“这俩狗操的,可来了。”他的话刚说完,只见玉米地里的秸杆由远到近的一阵晃动,不一会就钻出了两个头带柳树圈的人。两个人走到石坡下,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的扬了扬手里的镰刀,喊了一声:“二叔,有事儿?”治安员指着我对两人说:“二虎,张三儿,你俩不老吵吵人手少吗?今儿个给你俩派来一个帮手。这个学生可是新来的没啥经验,放在你俩这儿可得给多教着点。”二人打量了我一下说:“行啊,交给我俩你就擎好吧,咱好赖也算是老保卫干部,对不二叔?”治安员笑骂了他俩一顿,又对他倆细细的交代了一番就回去了。
    太阳下山后,我回青年点吃完了晚饭就去地里值夜,当我回到石包上的时候,这两个人已经在那坐着抽着旱烟在聊天,看我来了说:“学生。你刚来,对这儿还生,今晚咱仨就都在一块儿吧。”我也就挨着他倆铺好麻袋躺了下来。
    天渐渐的黑尽了。我刚开始还听着他俩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可时间一长就觉得特别的无聊,因为他倆聊天的内容没有我一点感兴趣的东西,于是我就上来睏劲渐渐的开始迷糊上了。说实在的,今天和他俩下去查地块,钻了一下午的庄稼地。走得挺累不说,地里又闷又热,苞米叶子把我的胳膊拉得都是红血道子,直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呢。我初步的领教到,这护青的活看来也不是那么好干的,心里不免有点失落,不再是我上午想象得那么浪漫了。
    再说说这两个带班的吧。年龄大的这位叫王二虎,大长脸长着一双永远流泪的老风眼,总象是老泪纵横的样子;年轻一点的的张三也有四十多岁了,剃个光头的脑袋就象长歪了把的葫芦,满是黑皮的脸上总是露着傻呼呼的笑容。一看见他倆我就不由得想起《封神演义》里的哼哈二将,那形象简直是绝配!我私下里暗笑:让这两个人护秋看地也对,只要他俩在,晚上谁要出来冷不丁一看见他俩,还不得被吓个半死?!但我也听说他俩是大队治安员手底下最得意的干将,尽管屯中他俩的亲友成群,可是抓起偷青的来就是六亲不认,那可是连他的亲爹敢来偷青都抓的主儿。难怪,他俩只要在屯子里一出现,就连孩子们都喊:“快跑哇!一虎一狼(当地把狼俗称做张三)又来啦!”足见两人的威慑力有多强了。
    正当我迷迷糊糊的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我的脑袋被人猛的连推了两下。我心里一惊,迷迷登登的翻身刚要起来,却被一只手又按了下去。只听得王二虎低声喝道:“别动!”张三也嘘了一声:“别响,有动静。”我便屏住呼吸趴在那里一动也没敢动,可我也学着他俩趴下仔细听了半天却啥也没听出来。这时,张三拿着镰刀和手电,象狸猫一样轻轻跳下石包蹑手蹑脚的就向地中间摸去了。不大工夫,只听地里的张三大喝一声:“小子,我看见你了,哪跑!”紧接着,就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玉米秸折断的声音,那声音正连绵不断的向远处响去。
    又隔了一会儿,只见张三气喘嘘嘘的扛着半只鼓囊囊的麻袋,手拎着一只满是泥的胶鞋钻出地来。他上了石坡,手拎麻袋底往下一倒,咕碌碌的青苞米棒子滚了一地。王二虎用手电照了一下胶鞋,满有把握的说:“不用追了,后街的张二奔头干的。学生,查一下看有多少根苞米,明天好开他的批斗会!”又回过头来,对着张三诡异的一笑:“三儿,这可是你自家的事儿,你看怎么办?”张三瘫坐在地上喘着气说“咋办?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谁让这小子不争气来着?”我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张三今晚这是把自家的亲侄小子给抓了个“现行”。心不觉暗笑起来。
    第二天的上午恰好轮到我休班。吃完早饭,我刚想去到井台边洗衣服,大队书记就来了。进院就喊:“学生,不错呀,头一天就赶上立了功?呆会儿大队开那小子的批斗会,你也得写篇批判稿子到会上发发言去。”我一听就点就懵了——昨晚的人又不是我抓的呀,我批人家干什么。我刚想张嘴解释,还没等我说话呢,书记却摆摆手就急匆匆的又走了。唉,没办法,去就去吧。不管怎么说,既然是开大会发言,能在大伙儿面前出人头地的也得算个好事吧?
    到了小队部院里,只见门口两个武装民兵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后生站在大轱轳车上,后生脖子底下挂一个用水缸盖改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偷粮耗子”四个黑字。男女劳力都下地干活去了,院子里就稀稀拉拉的站了十几个人,还都是些老头、妇女和孩子们。我一看这场面也没啥热闹劲,本来心挺盛的劲儿就顿时降了许多。
    批斗会开始,大队书记先是上前讲了一番破口大骂的开场白后,后生就嘟嘟囔囔的开始交代昨晚偷青的“罪行”。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张二奔头的罪行交代不仅没引起在场的人们丝毫的愤怒,而且还有人在偷偷的捂嘴笑着。我心里就想了:怎么这的人们的觉悟都这么低?
    接着就是批判发言开始。先是几个小青年讲,等轮到我时,我尽量的用义愤填膺的语气高调门的批了他一顿,可是一直到我把稿子念完,底下的人们却都鸦雀无声一片木然,连个喊口号的人都没有,真是扫兴。我无意的向旁边瞥了一眼,忽然看见张三在门口的露出的头飞快的缩了回去。王二虎却拄着镰刀一脸坏笑的站在门口。
    批斗会开完,松了绑的二奔头就蔫头搭脑的回家了。我却因为今天的事情窝了一肚子的火,总有一种被人强奸了的感觉。赶情他俩还是怕在屯中惹了人没法呆,拿我当枪使呢。好家伙,一虎一狼,我算认识这两个带班的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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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4 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4 双面王二虎  



    自打上次开完张二奔头的批斗会以后,王二虎和张三儿他俩就轮流带我值班,每隔一周轮换一回。这周恰好是二虎带我值班。
    王二虎,前边说过,今年也就五十出头的光景。据大队的治安员介绍,说他曾当过兵,听说还是侦察兵,还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这在开始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当过老兵的二虎也确实让我在心里边对他肃然起敬过,可是当我以后和屯中的老少爷们都混熟了后,从大家伙对他的评价和我对他的所见所闻,使他以前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就立刻降格了不少。
    首先,烦人的是他的烟抽得太凶。那嘴巴上叼的烟袋整日的烟雾缭绕,抽得满嘴一说话都是臭蛤蟆赖味儿,都把我熏得直门往后躲。另外,他除了旱烟抽得凶以外,还嗜酒如命,不管哪天哪顿、有菜没菜都得喝它二两,我和他值班时很少见他不是酒气熏天的时候。然后就眼睛红红的对我大吹其牛,其内容无非是翻来覆去的讲一番他过去的光辉经历:他年轻时怎么怎么的风光过,打仗的时候怎么不怕死,都立过几回功;还有他娶得老婆是如何如何的漂亮就象天仙似的,屯中的人们一见都眼气得淌口水等等等等。我虽然每次都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却不敢全信,以为他就是酒喝多了信口开河说的醉话而已。
    但是据他隔院住的三娃子讲,他确实有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就是因为他见酒不要命,喝完酒就挺尸,也经常不给她温存。终于她老婆就耐不住寂寞的暗地里和临屯的郭顺好上了。每当二虎出门不在家时,郭顺就偷偷跑到他家成其好事,闹得南北二屯沸沸扬扬的谁都知道。这王二虎碎是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睁只眼闭只眼的凑合着过。有的时候,他还主动的邀郭顺到他家来喝酒。郭顺自然也不能空手来,其实哪次都是人家带来酒肉供他吃喝,所以也闹不清到底谁是主请,谁是陪客。等酒至半酣,二虎也有些醉眼朦胧的时候,郭顺就找个非常得体的借口进里屋去看嫂子去了。独留二虎自己在外屋自斟自饮。人家两人在里屋欢乐,他在外屋喝酒,各得其乐,井水不犯河水。二虎也从不在乎。他自己说得好:“人家太年轻,咱也伺候不好,放到咱家也是白瞎了,多一个帮手不好么?”看看,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其次,尽管二虎在自己家里挺不起精神,也没那么刚强,那你就在外边蔫巴几的认当这绿头龟不就结了?可他不,没事还总和妇女们撩骚。只要他在地里值班时,见到剜菜打草的妇女就要拦住检查,那色迷迷的眼睛除了死盯人家的胸脯之外,还要上身下身的认真仔细得摸索个遍。弄得广大妇女同志们是又羞又恼,但又都不敢惹他,只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时间一长,也就真有不听那邪的:有一次他在地里拦住后街的几个妇女还要“仔细检查”时,就被那几个泼辣娘们儿一哄而上的按倒在垄沟里,除了给扒了裤子之外,赤裸的屁股上还叫人用河柳条抽了不少的红印印,本来挺拔伟岸的小鸡儿也被糊满了黄泥。等他挣扎起来时,眼前的偷青嫌疑人早已踪影皆无,裤子也找不见了。没办法,他只好临时用柳树条编了个树圈缠在腰间,向原始人下山一样偷偷的溜哒家去了。打这以后,我们的二虎同志在值班设卡时再碰到这些妇女同志,就有意无意的开始采取了回避态度,责任心就也不那么强了。这都是后话。
    话说这天晚上半夜时分,王二虎捅醒了我,神神秘秘的说:“起来学生,跟我上北山果树队去走一趟。”我揉了揉眼睛不解的说:“上那儿去干嘛?那也不是咱的地盘呀?”二虎却笑嘻嘻的说:“你没听说吗?果树队今天到底把那匹大瞎马给杀了,估计现在正在汤锅里煮着呢。”我这才听明白,原来他是想去那里蹭点马肉吃。这种掉架儿的事我从来就看不上眼,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可他一再要我去给他作伴。无奈,碍着面子也得跟他走一趟吧。
    北山的果树队离这儿大约有二里多地,等我俩摸着黑跌跌撞撞的走到他们的队部,三星都已经偏西了。一进院子,就见队部的上屋灯影摇曳,蒸气袅袅,两口大锅热气腾腾,一股迎面扑来的马臊味儿差点没把我呛了跟头。等进屋一看,几个人光着膀子还在外间翻肠倒肚的忙活着。二虎拎着镰刀一走进屋里,长长的大脸立刻就乐成了一朵花:“怎么,同志们哪,辛苦啦!忙到现在还没歇着哪?”
    还没等人家答话,他就撂下镰刀一会儿挑水一会儿添火的帮着忙活起来。一边干着一边还嘴不闲着的夸着这个赞着那个,恨不得把屋里的人都夸了个遍才算罢休。一直等到后半夜都忙得差不多了,二虎又挨着个的给人家卷他那蛤蟆烟抽,又说这又唠那的就是不提走的事儿。一看他那不是好样的殷勤劲儿,我都实在受不了,可二虎却有着惊人的耐性。终于,满脸黑胡楂子的果树队长从灶台后边拿出一个报纸包的东西扔给了二虎:“行了,你也出了半天力,就把这个犒劳你吧。拿走的时候藏着点,可千万别让人看到。”二虎忙不迭的接了过来就揣在了怀里,对着屋里的人连连道谢后,就忙拉着我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等回到了看地的窝棚里后,二虎让我打开手电筒照着,他小心的撕开报纸包。我惊讶的看见,那里边是一根硕大的煮熟的肉管子和两个黑乎乎的肉球。我明白了,他说的这肉实际就是马胯裆下的物件。我好奇的问他:“就这玩艺也能吃?!”他却得意洋洋的告诉我:“外行了吧?筋头巴脑的就数这玩艺下酒好吃!”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将报纸重新包好放在了窝棚顶上。我因大半夜都让二虎折腾的没合眼,又累又睏,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正睡得很香呢,猛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狂吼惊醒了。就急忙钻出窝棚,看见天色已经大亮。只见二虎正站在窝棚顶上,一手拤腰一手挥舞着镰刀冲着屯子的方向口沫横飞的破口大骂着。我听了半天才算听明白:原来他昨晚放在窝棚上的马屌不见了。他以为肯定是叫谁给偷走了,使他大为光火,所以正在大发雷霆之怒呢。只见他骂得老泪纵横口吐白沫上气不接下气的骂个没完。又是生疔又是瘟灾的,几乎搜尽了民间所有最恶毒的语言,甚至连谁家的女人要用说话何必要偷,我可以白送。连这样的脏话都从他嘴里蹦了出来,简直是没法入耳。
    说老实话,我从打认识他的那天起就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怎么着力的劝他都不行。后来我只好把他强按坐下,又和声细语的帮他细致分析了一番。我说这后半夜的事除了咱俩肯定没人知道,所以说是有人偷走的可能性根本就不会存在,一定是野猫野狗什么的闻着味儿给叼走了。他听我这样一说,又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长出了一口气不再吭声了。
    这场意外的失窃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好些天他都象小伙儿失恋了似的打不起精神,象霜打的茄子似的。看着他蔫头搭脑的熊样,我既同情他,又有点看不起他。说实在的,这才多大个事儿?可是几天后发生的又一件事情,却使我对他的看法有了一些改变。
    那是十月里的一天傍晚。我和二虎在查地块时刚遛到西山沟口的地方,就听前边的高粱地里有悉悉嗦嗦的声音。我俩对视了一下:有情况!就同时转身闪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我屏住呼吸就等着看看到底谁有这么大胆子,竟敢往我们的枪口上撞。我俩一动不动的隐在大石头后面,就等着抓他一个“现行”。
    这一段日子,这块地里除了玉米和高粱之外,株间套种的经济作物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有少量的刚割完的大豆秸、花生棵子还在地里晾着,上边那一条的地块就是豆子地,没准就是有人去偷了。
    果不其然,就见高粱棵子又晃动了一阵,一个半大孩子从里边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正当他左右看看没人就想往山下溜时,我大喊一声:“哪跑!”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上去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上。就这一下,把个趴在地下的孩子吓得捂着口袋直抖。连连哭喊着:“叔啊,放了我吧。再不敢了。再不敢了。”二虎上前双手拤腰喝了声:“起来!”那孩子一抬头我一看认识,正是屯中一队四类分子杨云舟的小儿子。好哇,这可让我逮了个正着,我上去又给了他一脚:“小崽子,就你也敢搞破坏?!”孩子双手抱头缩在地下下得直抖,我上去还要打他,二虎却一下把我拉开了。
    他上前严厉的问道:“说,谁指使你干的?你是找挨斗没够咋的?”孩子嘟嘟囔囔的哭着说,他爹得了尿毒症快死了,就想吃块豆腐,家里没有钱买也没豆子换,他只好偷偷的到地里捡了点豆粒,想换块豆腐给他爹吃。说着,从兜里一把一把的往外掏着,连灰土带豆粒的都放在自己头上带的破草帽里。我上前一把抢过:“呸,四类分子也配吃豆腐?滚,晚上到大队部听候处理!”
    我还想上去踹他,可没想突然被王二虎拉住我一抡就把我甩了个大跟头。这我可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摔起我来了?!我心里一百个不满的抬起头来,刚要发火。只见王二虎满脸铁青,两眼血红的也在死死的盯着我。不知为何,望着他那一脸激怒的样子,我心里也多少有点胆虚,同时也感到我做得有点过了。二虎一言不发,弯下腰扶起孩子,又从我手中抢过草帽交给了他,对孩子低沉的说:“拿走吧,回去挑干净了,明天赶快换块豆腐给你爹吃吧。”孩子爬起身就冲我俩“咚,咚”的磕了两个响头,千恩万谢的端着草帽走下山回家去了。
    在换班回屯的路上,一路我俩都沉默着始终没说一句话。二虎在闷着头前边走,我就在后边跟着。一直快到青年点门口的时候,二虎才扭过头来叹了口气说:“谁愿意天生就当那个四类呀,前赶后错的摊上了,也得活着不是?今天的事由你去大队汇报吧,人是我放走的,怎么处理我都认摊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暮中,我望着他那佝偻着腰往远走去的背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从责任上说,他今天的表现使我很不理解;可从情理上讲,我还隐约的觉得他做得也不算是什么错。不过,二虎这个人却让我捉摸不透了,我不知是该看不起他还是佩服他。唉,费那心思干什么,把我自己管好就行了,别的事和我不大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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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5 1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5 张三的故事



    张三,大号叫张德。并不是因为在家行三的缘故叫张三,而是大概因为遗传的原因他和他爹、他妹妹一家三口人都有一点智障。而这家三口人还得数他最聪明,倒过来才排上第三,所以就叫张三,我说这意思不知大家听明白没有。

    张三为人很是低调,歪歪的的黑脸上总是浮现一种傻乎乎的笑容。可能正是因为他傻的缘故才心地纯洁,因而在屯中的人缘也特殊的好。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都爱找他去帮忙。什么抹房搭炕淘井通沟甚至给死人穿寿衣、抬棺杠、挖墓室等一般人都不愿干的活,他也都没二话,拿起来就干而且还不计报酬——只要给吃顿饱饭就行。
    论他的长相应该划入比较丑的一类,所以年过四十了还是光棍一根。星星屯的大队民兵连共有三十二个大小光棍,他是年龄最大的基干民兵,所以大家尊称他为“光棍连长”。由于他老爹也是严重的智障,家穷得就不要说了。但他的妹妹傻大芬却有着一付好的长相,一根筋脾气的大芬也想拿自己给他的哥哥换个媳妇,曾拼命的向婆家索要财礼,要“鸽车”,要“骡表”“马表”(后来大家才弄明白是飞鸽自行车和罗马表)最好都折成钱给她。她那比较富裕的婆家为了让自家的瘸儿子早日完婚,也就应允了她的要求。可是张三说啥也没领妹妹的好意,坚决不受。说大芬子,你自己的就是你自己的,你自己留着哥可不要。于是大芬无奈,就把鸽车放在自己家里,骡表马表就带在自己的胳膊上到前街后街的炫耀。有时屯中的人们就爱逗她:“大芬,你给看看现在几点了?”大芬就得意洋洋的把亮晶晶的手腕往人家眼前一伸:“你自己看呗——”原来她根本就不认识钟点儿!
    尽管张三能干活人缘也好,连大姑娘小媳妇一求他干活也都是那么亲热的叫他:“三哥哎——”,但是一看他的长相,我想谁也不会对他再想入非非。因此,我们勤劳热情的张三哥直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根。
    正因为张三干什么也都是一根筋,所以在看地护青这方面他也是非常认真的,谁都抢着和他配搭挡,我当然也愿意和他一班。因为就他上夜班的时候特别警醒,他从来都是让我睡觉可他自己却从不睡觉。他在星星屯看了十年地,所以对全大队所有的地块都特别熟悉:哪块地有通到村里的小毛道;屯子里人都有谁手脚不干净,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他白天或晚上出去蹲坑设伏的时候要瞄上谁都是一抓一个准。我再有一个愿意和他搭班的原因是,他总是特别照顾我。一到我倆值夜班的时候,他总是象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个烤麻雀啦,烧蚂蚱啦等新鲜玩艺给我,最次也得有一把地瓜干儿给我当夜宵吃,所以在我的心目中他确实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可他也有一件事让我很长时间不理解,就是他在看地的时候虽然对偷青社员的抓得多,可是放得也多。而且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把人吓跑把东西留下就完事,从不穷追猛抓。为这事大队的治安员也没少说他:“你怎老不抓?怕惹人呀?就你人缘这么好,怎么连老母猪都没领家一个来?!”就这样的损话要是搁我早就和他对骂了,可他也就傻乎乎的一笑了事,时间长了对他这样的窝囊做法我也算习惯了。
    最近几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却使我不得不对他的实在人品产生了怀疑。有好几次,我偶然发现他往大队送赃物的时候,不是马上全都拿走,而是把黄豆、花生之类的东西都多少都留下一部分,而且都是非要等到要下班的时候再往回送。刚开始时我还没在意,可时间一长了他总这样做就使我很不理解了。一次拿不走吗?东西其实并不多呀。是不是他也在搞什么小动作?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我就决定悄悄的盯他一下梢,看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所以等到这天晚上换班的时候,我看他又拿起今天缴获的一小口袋花生往屯子里走去的时候,就在他身后边也悄悄的跟了上去。
    张三在我的前边好象是漫不经心的走进了屯子。可等到进了屯以后,他左右看了看没人,就突然转身快速的向前街溜去。我一看他这样做心里就有些来气了:好哇,张老三。我还拿你当一个正儿八经的好社员哪,感情你也有花花肠子了,我倒要看你想给谁家送去。你老兄真是要监守自盗,那我可就对不起了。要是不举报你吧,往后我没准还得为你背黑锅,那可是绝对不行的。我在后边眼瞅着他翻墙进了一家后院后,就毫不含糊的也跟着翻了进去。
    这是一座低矮破旧的土坯房,等我蹑手蹑脚的摸到后门的时候,就听屋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张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二爷,气喘病好些没有?”一个苍老、喘气都带哨音的声音说:“唉,看来不死是好不了了。三儿,你今天怎有空来看我来了?”张三说:“二爷,你看你老都病了这些天了,饭里一点油腥都没有,咋能好病呢。给,这点花生给你老留着,捣了点放白菜汤里借个味儿吧。”
    “三儿啊,你这是哪来的花生?可不是从地里拿的吧?要是那样你得赶快送回去!”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哪能呢,是我头天收拾家里的仓房翻出来的,都是去年的陈花生,你就收下吧。”张三还在劝。
    “三儿,我眼瞎心不瞎,这土味都是新的,骗得了你二爷吗。你啥时学会说瞎话了?快拿走,不然我就给你扔了!”老头子越发咳的厉害,听话音是生气了。
    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张三呜呜的哭声。又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得老人再说话了:“三儿呀,不是二爷不近情理。人活一辈子人品就要活得正,就得冻死迎风站,饿死不靠墙才能活得正呀。听话,送回去吧。不是咱的东西咱不能要。”张三哽咽着答应着。我听着里屋的门“咣噹”响了一声,有脚步声正向外传来,我赶紧闪身躲在墙角暗处不敢出声。
    我也知道,这家的鞠二爷是个双目失明、没儿没女的五保户,还有严重的哮喘病,尤其是在春秋换季的时候犯起来就特别严重。这张三和他是非亲非故,看来照顾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看着张三哭着离去,我的心里也真不是个滋味。
    这就是人们都说的傻张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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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6 10: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10# 月影 谢谢月影朋友的关注和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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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6 10:2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闲人一个 于 2014-5-6 10:31 编辑

                      【知青岁月】6 拼死斗凶狼

    在我下乡插队的地方,星星屯的南面是平原,屯子的西面和北面才有几座不怎么高的山。所以严格来讲,这里算不上是山区,顶多也就算是个林不茂,草不衰的丘陵地带。

    可听屯中的老人儿说,早先年这地方可不是这样来着。在满清的末年时,北面山上还满是很高很密的各种杂树,春天的野花,夏天的蘑菇,秋天的野果,冬天的榛子核桃等遍山皆是,四季不空。野物也曾有些狼呀,狐狸、獐、狍、野鹿的在山坳里时常出没,那都不算是新鲜事,最招人的据说还有过黑瞎子和土豹子也在那里出现过。
   
可自打大跃进年代实行了人民公社化以后,由于那些年频繁的开山放炮修梯田一劲折腾,结果林木基本上就都被砍得差不多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山梁和长着稀拉拉小灌木的山沟沟,山中的野牲口当然也就基本绝迹,再也看不到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多年。可是最近的一段时间,忽然听本屯和南北二屯走过夜路的人都说,他们在路过北山根儿的时候时常听到过狼嚎。而且近期以来,屯中散放的小猪小鸡也总是不明不白的丢失,不少人家的鸡窝猪圈在半夜十分被掏了。听到外边有动静的人在急追出来的时候,还在鸡栏猪圈的门口发现过斑斑的血迹,不少人还在屯口的泥地上看到了据说是狼的脚印。种种迹象表明,人们说是有狼下山的传言看来是真的了。
    于是屯中的人们就开始了恐慌,各想其招地就把自家的猪圈门都用粗木杠进行了加固,鸡和鸭也就都给关进了灶屋。从这时开始,人们就日夜提心吊胆的防范开了。
    我刚开始压根儿就没拿这当做一回事。认为尽管屯中丢过家禽,可在农村黄鼠狼跑到百姓家抓鸡咬鸭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丢猪的倒是也有,但是一较起真来,谁也没亲眼见到是什么野兽干的。所以虽然谁都传说的活灵活现,可我听了以后也是将信将疑。直到有一天我真的与之遭遇了以后,才彻底相信这些事情绝不是谬传。
    那还是下乡插队第二年十一月初的事。那时候天已经逐渐得变冷了,夜里就是穿得再多,可在露天地里熬通宵还是冻得受不了。虽然护秋这活也该接近了尾声,可是你别看就剩这几天也得坚持下来不是?于是,为了夜里少遭罪,我就在我防区之内的河套旁边,自己借助斜坡挖了一个房框,还砍了两根树杈当檩子,用苞米秸堆上顶,又用几捆玉米秸挡住前脸。就这样,一个简易的窝棚就搭成了。好歹的晚上有了一个挡风避霜的栖身之所,也比在露天干靠可强多了。
    这时候大片的庄稼大都已经都被撂倒拉进了场院,地里也就剩一小片晚高粱和少量的杂粮作物还没进场,所以大片地根本不用看了。
    既然大块地里几乎没有什么了,护青员们也就陆陆续续的撤到了场院,只剩下三、四个人留下收尾。地里没什么东西了,我们的警惕性也就因此松懈了很多。
    我现在的搭档就是个新婚不久的当地复员兵,在护秋的地块逐渐缩小以后,他一看事情不多了,就成天的晚来早走的在家干私活。尤其是到了晚上在我俩值班的时候,他还总是找种种理由抽空回家搞个人娱乐活动。  
    唉,新婚嘛,可以谅解。我虽然看不惯他那没出息样,可也没办法,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的没和他太较真。
    这一天夜里,三星刚指到正南的时候,这老兄又嘻皮笑脸的开始哄我了:“老弟呀,大哥可好几天没和你嫂子练双人俯卧撑了。行行好,给一会儿假,让大哥回家抻抻腰吧。你放心,我一个时辰保证回来。”说实在的,他总把我一个人撂在大地里值夜班,我心里也不大情愿,只是碍着面子我也就没好意思拦他。他一看我没吱声,就自顾自的溜回了屯子。
    又剩下了我自己在窝棚前干坐了,在卷了几袋旱烟抽完了以后,我也觉得实在寂寞得没意思,就钻进窝棚铺上麻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被窝棚口苞米秸的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给惊醒了。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刮的,后来一听这有规律的响声可绝不是风的动静,我以为可能是我的搭档功德圆满得回来了。就信口埋怨了一句:“你可真行,说一个时辰就去了这半夜!怎没天亮再回来呀?”说完我刚想躺下再睡,可是又一阵更加激烈的扒拉柴火的声音使我猛然的警觉了起来。
    我感觉这声音有些异常,就打起精神悄悄的抄起镰刀,拿起电筒,藏在里边静听了一会儿后,便突然一脚踹倒苞米秸捆就冲了出去。等我冲出了窝棚门约五、六步远,猛转身用手电筒回头照去的时候,不禁被这眼前的可怕情景惊呆了。
    借着手电筒的亮光看去,在低矮的窝棚顶上,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正蹲在我的窝棚顶上,用一双蓝幽幽的眼睛在死死的盯着我。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一条大狗呢,可我再仔细一看:大大的嘴岔,细腿蜂腰,一条鸡毛掸子似大尾巴搭拉在地上。妈呀,还真是是一条大狼!而且还是一只人人见了都害怕的孤狼!
    一看见它,当时我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我强制镇定着我怕极了的心情和拿着五节电筒它对峙,虽然用象小探照灯一样的强光照着它的狼眼,可是这家伙竟然纹丝不动的死盯着我。
    看来,这还绝不是条一般的孤狼,保不齐还是一条多日未进过食的饿狼。我一想:坏了。我今晚算是碰上生死对头了!妈的,还真得多加小心。这荒郊野外的我这大活人真要让它给啃了是不是也太冤了?没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干脆拼了吧。
    想到这里,我的胆子也就被这个念头催壮了好些。我紧握着镰刀,飞快的转动脑筋想着脱身的办法:但我知道我可不能莽撞,我先是大吼一声趁它一愣的工夫,急速弯腰捡了几块河套石头就向它抛去,可是它左旋右跳的躲着和我呲牙,就是不肯后退半步,始终是对我威胁着发出咻咻的低吼,那场景简直是太瘮人了。
    我这可真有点懵了,要是不把它赶走,我还真就没法逃!我一急也就豁出去了,又急中生智的狂吼一声,借势弯腰的捡了几块大个的石头,冲它上前又连打了几下,终于把它逼退了几步。这时我猛然想起听人说起过狼怕火的典故,于是我抓起一把干苞米叶子用打火机点燃了就向窝棚过扔去。
    还好,火借着风势终于把堵窝棚的柴垛点燃了,不一会儿就“噼噼啪啪”的燃起了冲天的火光。这条狼终于被这熊熊的火光吓得转身逃走,我也借这机会没命的向与之相反方向的屯中逃去。那飞快的速度可想而知,我自打从娘肚子里出生以来就没跑得这样快过。
    等我一口气跑到了大队部才发现,我的上衣已经被冷汗溻了个透湿。进屋以后我先到水缸边拿起水瓢先喝了一肚子的凉水,然后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就再也起不来了。那后怕的滋味,在过去了许多年后一想起来还心里哆嗦呢。
    第二天,我找到了那个搭档背地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当然知道理亏,任我怎样的数落他,他搭了个脑袋哭丧着脸就是一声不吭。
    从那以后,为了安全起见,我经过向大队领导请示,他们同意我从枪库里拿出了一只五六式冲锋枪作为护身的武器,我以后再值夜班的时候,都在弹匣里压满子弹,白天黑夜枪不离身的在地里巡逻,一直到十二月份的护秋结束。
    但是说也奇怪,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和野狼面对面的打过照面,我估计也可能是我的枪避邪了吧。(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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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8 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7 护秋感悟篇



    今年护秋我也带班了。

    这倒不是因为我去年护秋表现出色,倒是大队革委会的领导们左右衡量,觉得就看地护秋这事来说,知识青年与当地社员相比,还是知识青年是比较负责任的。最起码这些人在当地无亲无友没有家族观念,敢抓敢打,从队伍的威慑力度上就不用操心了。
    可别看这护秋看地不是什么体力活,可它是件辛苦活。从每年的8月15日开始护青直到年底庄稼入场结束,这四个多月的时间就都得摸爬滚打的在大野地里过夜了。因此我除了吃饭和换衣服的时候能回知青点一趟,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地里巡视。白天钻地块闷个要死,晚上秋露下来淋个透湿,这还不算是特别的辛苦,难受的主要就是寂寞。你就是和搭挡一起值班吧,两个人再能唠嗑也有没话说的时候,那就只能望天发呆了。不过在心情好的时候也觉得这份活还是不错的。白天闲着无事的时候你可以找一个河边的柳荫,铺上一张麻袋片儿躺下,捧着一本小说伴着潺潺流水看它个半天,任凉风习习拂过脸颊,也感到挺惬意的;晚上夜半时分要坐在高岗上,看着闪着蓝光的流荧在河边的草丛中飘飘忽忽、时现时隐;听着黑暗的旷野中的鸡鸣狗吠、蛙叫蝉鸣,有时候也忽然间诗兴大发、满嘴是词儿的诌上两句歪诗,虽然不懂得什么叫韵律,便也洋洋自得的觉得自己也有些学问了。虽然时隔多年,我至今还记得曾胡诌过这么几句:
      百里清河环玉带,一轮明月涌东皋。
      金风瑟瑟青纱冷,流萤闪闪碧火飘。
      倚垛遥闻巷犬吠,凭墙但见走轻猫。
      单装紧束赖取暖,唯盼鸡鸣叫日高。         
    可惜,能有这样好心绪的时候毕竟不多,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候年龄还小的缘故吧。白天还可以,只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想家、想同学、想朋友,什么都想。有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那想家的劲一上来,都恨不能马上就跑回家去看看。
    记得刚下乡插队的那年中秋节,我们知青点的同伴都请假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而我却因没人替班就没走成。早晨我送走了他们以后,就带着知青点大家伙养的小黑狗在地里逛了一天。一直等到了晚上大地里只剩我一个人(因为是中秋节,农村特别在乎这个传统节日,我的搭挡就回家吃团圆饭去了)的时候,我躺在河边的草地上,仰望着天上的一轮朗月,又开始想家了。为了排解我特别想家的思绪,我就抱着我唯一的伙伴,那只小黑狗爬上了西山。
    登上了山顶之后,恰逢一轮大大的月亮从东边刚刚升起,清光遍地,四野生辉。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心中不禁又开始在牵挂起我的老母亲,想我的妹妹和弟弟,想我的同学和我所有的好朋友们。我感慨万千的打开了手电筒,让雪亮的光柱射向了家乡的方向。此时此刻,我只能从心里默默为我的母亲和家人祈祷。由于思乡心切,我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含泪赋诗:
      八月中秋月上天,袖拭腮泪眺故园。
      遥看城火如星闪,家人知我泣西山?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岁月的变迁,经过了几年农村生活的磨练,再往后的几年我就变得成熟多了,也世故多了。什么吃苦受累的已经都不在乎了,一切也都觉得无所谓了。尤其是因为精神上的空虚,对一切的感觉都仿佛已经变得麻木了似的。
    在看地护秋的几个月时光里,由于成天没黑没白的在地里转悠,我已经基本上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了。白天不用说,到了夜晚我自己也经常拎着镰刀在大野地里四处遛达,睏了的时候就不择地点的河边、坎上哪怕是靠着一个坟包我也敢倒头就睡。当然经过现实生活的催磨,我的敬业精神也不象刚开始那么足了。因为我早知道有的大小队干部们的手脚也都不大干净,他们自己不拿,让别人往自己家夹带东西的事情也大有人在。社员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背地里说怪话:“大队长搂,小队长偷。社员没法缝个大挎兜。”上边都那样,我还认真些什么。所以,后来对社员们小来小去的揣带现象,我偶尔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他别太狂了就行。

  就这样,在下乡插队的四年中,我连续看了三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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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9 18:47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8 生死三十秒


这是我下乡插队生涯中所经历的第一次死里逃生的悬乎经历,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个年头,可是直到今天一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浑身发麻,心悸不已。   

    那大概是下乡插队当年的九月末的一天,知青点的生活委员给大家结算这个月的伙食尾子。待算完帐后,看出每人还都剩了二十多斤粮食。按照常例,个人节余的粮食是可以称出来自己处理的,于是生活委员就张罗着要给每个人都称出来带回家去。
    这时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说就这点粮食拿回家里也不值得,还不如在当地折算成地瓜换回家,一来还能多折点,二来也能让家里人也吃个新鲜。我们大家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现在正好是地瓜收获的时候,按一斤粮食换四斤地瓜的比例,每个人最低还都能换它个六、七十斤呢,看来还是比较合算的。另外地瓜当时在城市里还算比较稀罕的口粮,捎回家也一定会得到家长们的夸赞。
    主意拿定后,大家伙儿就纷纷到老乡家借麻袋换地瓜去了。我也借了条麻袋找了一个人家用二十斤玉米换了八十斤地瓜。等大家都换妥了地瓜以后,回到了知青点已是晚上六点多钟了。
    回到屋子里,我们都望着堆了满地鼓鼓的麻袋兴奋不已,因为这毕竟是我们头一次靠自己的能力为家里办的一件好事儿。于是又有性子急的人等不得了,干脆就提议:连夜送回家去吧,反正明天早晨赶回来上工也来得及。大家换完地瓜后正为没地方放愁着呢,一听这个提议也就都表示同意了。
    于是大家都归心似箭的恨不能马上起程,把这新鲜物件赶紧送回去给家人尝尝新鲜。好在我们下乡的地方距城里还不算太远,也就是三十华里左右。可是这最近的火车站距这里也有五华里,这男女十几号人和几百斤地瓜可怎么挪到车站呢?大家不禁又都发起了愁。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还是分在三队的知青同伴老武求来了一个热心肠的车把式,套上大车把十多麻袋地瓜装上后,就把我们这些兴高采烈的知青送到了火车站。  
    五华里的路程在说说笑笑当中很快就走完了。在车站上,我们在千恩万谢当中送走了车把式以后,才仔细的端详  起这个火车站来。严格来讲,这个车站只是一个小乘降所,而且只有一个铁路员工,看起来年龄已经也是不小了,什么卖票晃旗的都是他一个人包了,就是没弄清他究竟算不算站长的级别。
    我们和他打听了一下,这个小站从火车进站到开车的时间仅为一分钟,看来时间是非常紧迫。为了节省大家上车的时间,我就提议把十多个麻袋的地瓜分成两堆,等车进站时从两个车门口同时上车,考虑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因时间不够被甩下来。按理说,这样的考虑应该是十分周全的,于是大家分完堆后就都焦急的等着车进站。
    晚七点多钟,呼啸的列车终于进站了。当喘着粗气的列车徐徐停下时,我们这些在站台上等车的所有人都傻眼了。因为这列只停一分钟的客车只在最后一节车厢开了一个车门,而且是距我们放得最近的麻袋包还有四十左右米!没办法,紧迫的时间已不容我们再有所犹豫,于是大家伙就七手八脚的扛起麻袋包,呼嗷喊叫的往后边的车门猛跑。
    我也扛起了一袋地瓜飞跑着把麻袋甩进了车门,可当我又跌跌撞撞返回原地,再扛起一个麻袋又跑到距车门还有十几米的中途时,就已经有点晚了。站台已经响起了开车的哨声,列车也正在缓慢的开动。紧迫的时间不容我多想,我玩着命的飞跑到正要关门的列车旁,一手抓住肩上的麻袋,一手抓住了车门把手要硬挤上车的时候,列车员焦急的催促声犹在于耳,车门也正要关上。我仰头看见我的上面不知是谁,也正在背着麻袋拼命的拱着车门往里挤。
    就在我的一只脚刚踩上车门的踏板时,突然他背着的麻袋从肩上滑落下来重重的砸在了我的头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手一松就从车门口滚了下来。可是我穿着胶鞋的一只脚因为鞋带松开被车门旁的U形把手给挂住了,我这个人就形成了头冲下脚朝上倒挂金钟的状态。当脑袋着地的一刹那,我的大脑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完了!
    慢行的列车拖着被吓得魂不俯体的我在站台上颠簸着行进,我的半个身躯正随着列车的启动而逐渐往站台下滑去。我本能的用一只胳膊肘拼命跳跃着撑住下滑的身体,因为我知道一旦掉下站台,正在加速的列车肯定会把我卷入车轮之下轧作两段,那就必死无疑了。
    也许是人都有一种求生的本能吧,我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用另一只脚又猛蹬了一下车帮,我被挂住的这只脚才终于脱离了胶鞋的羁绊抽了出来,我又就势向外一滚才正式脱离了险境。就在列车加速的隆隆声中,我真切的听见了车箱里传出的骇叫。
    好久,等我惊魂未定的爬起身来,一看四周已是一片漆黑。我沮丧的坐在麻袋包上,这才感觉到膝盖疼痛难忍。我划着了一根火柴,借着亮光看了一下,自己的裤子从膝盖处已经磨露了肉,血乎乎的不知伤得怎样了。好在有惊无险,命既然已经保住了,我就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正在慌张的不知下步如何的时候,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依稀的也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我仗胆喊了一声,还真听见了有人答应,我就奔他走去他也循声走来。等到了跟前一对话我才听出是我的知青同伴老武,原来他也是个和我一样没上去车的倒霉蛋。我这才愁云渐散,好了。这下起码今夜我不会孤单了。要不然这黑更半夜、穷乡僻壤的,让我一个人守着两麻袋地瓜在这过夜,我还的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我倆各卷了一棵旱烟点着后,我才想起问老武他怎么也会被甩下来的。原来,他是守在最远的那堆地瓜麻袋那里。等车进站后,看见大家伙都背着麻袋忙三火四的挤着上车,他也连忙背了一袋跟着向上挤。可当他再扛第二趟的时候,就预见到这趟已经晚了。肯定是挤不上去了,于是就干脆就守着剩下的一袋地瓜压根没动弹。由于他背着脸一直看着车头,所以我当时所经历的险境他根本就没看见。
    等我和他说完我遇险的过程之后,也把他吓了个够呛。起身连忙跳下路基,划着火柴把我的那只已经裂帮的胶鞋找着,糊弄着先帮我穿上,又拿出他自己的手绢把我磕伤的膝盖给勒上了。
    两个人加上三麻袋地瓜就这样被甩下了。我俩守了一会儿,觉着就这样死等这也不是办法呀,因为这已经是今晚的最后一趟车了,要等下趟车还得到天亮以后呢。总不能就这样在这里过夜吧?
    我俩就开始商量着往下该怎么办,可老武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最后还是我出了个主意:还是先把它挪到公路边上,看能不能幸运的截一辆进城的机动车捎脚送过去吧。于是我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三麻袋地瓜弄到了距这里五十米远的公路边,可等了大半夜也没碰上一辆能停下的顺路车。最后无奈,只好找了一个住在公路边的人家,把麻袋暂且先寄存在他们家里,等明早再说吧。一切安排妥后,老武就搀着我一瘸一拐的回了知青点,等到家时已是后半夜了。
    第二天清早,天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我和老武两人到小队请了一天事假,又回到公路旁的人家,冒着雨把三麻袋地瓜挪回了车站,重新坐上火车回了城。没想到刚一出站台,就看见我们知青点的三个女生带着一辆手推车,顶着小雨在出站口等着接我俩了。
    原来,我和老武看着的三麻袋地瓜就是她们仨的。我俩的地瓜已经被她们大家帮忙送回了家。后来据她们讲,火车开后已经有人看见我从车门口掉了下去,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她们听说后都害怕极了,到了下一站非要下车回程来找我们,后来通过铁路站区间的电话联系,听说我俩安然无恙这才放心。
    知道了这个过程后,我心里的后怕也算减轻了不少,知青之间的友爱也使我的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同时还隐约的有点当过英雄的感觉。只是但愿以后别再干出这样的冒失事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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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5-10 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知青岁月】9春播四月天



    我下乡插队到星星屯的第三天,就被队长分配护青看地去了,所以那一段时间就一直没干过农活。等到正式开始接触农活,那已经是到了第二年开春种地的时候。

    风和日丽四月天。在清明刚过的那几天里,各个生产队就都开始忙乎着准备种大田的事啦。队里的保管员早早的把犁铧都拿到铁匠炉加了钢、把料斗口包了布边、把拉子(一种封垄的农具)拴上了麻绳、磙脐子也上了机油……反正是把种地的家伙都拿了出来,坏了修、破了补的都备了个齐全。就等谷雨一过,全队的大队人马就可以开进地里,开始春耕作业了。
    开犁那天,正好赶上个亮瓦晴天的好天气,太阳照着潮呼呼的大地暖洋洋的。老远看去,平平整整、充满生机的黑土地上都是一组一组在田间耕种的人们。当然,农村种地也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播种程序:走在最前边的是拽着牲口拉纤的,后边是左手拿着鞭子赶牲口,右手扶犁开沟的驭手;然后就是拿粪箕用铁锹往沟里撒底肥的;再后边是拎着料斗往沟里点种的;跟在他后边一个人背着手走着小鸡子步,一步一个脚印的把种子踩实在沟里,这道工序叫“踩格子”;最后就是由两名女劳力拉着象倒走的小飞机一样的木拉子,把垄台上的土都刮封在沟里把埋上种子。由于这一组人全都是一个跟一个的走直线,所以庄稼人戏称这种方式是“狗撵兔”的耕种方法。总之所有的程序都是鱼贯而进一气呵成以后,这第一道工序就算告一段落,然后就等着出苗了。
    今年的老天也挺成全人的,刚刚把地播完就接连下了两场小雨。这雨虽然下得都不大,但是庄稼人说得好:“春雨贵如油”对催苗出土可是借了不少劲呢。果然不出所料,才一个多星期吧,地里的小苗就都陆续出土了。
    “见苗三分喜”,这对庄稼人来讲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等苗都出齐了以后长得太密了那还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下一项的农活紧接着就是开始间苗了。
    间苗,就是把出土的苗株按行距和株距进行有序的分棵。由于是个细致活,庄稼人也管它叫“绣花”的活。在苗都出齐以后,如不及时把苗棵疏开,等再长大一点的时候,苗的根须互相往一起粘连就不好疏了,很容易伤苗的,所以这活也是赶时间的活。那些日子队里的男女老少都得倾巢出动分工把垄,挨着地块的收拾。不管是多长的垄也要蹲在地下干到头。一天到晚的干,把大家伙累得腿都抽筋很是辛苦。
    庄稼人说得有道理: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这农时是从来不等人的。种的庄稼的品种不同,间苗的行株距的要求也不一样。象玉米苗就是要求一尺三棵苗;杂交高粱则要求一尺要留五棵苗;谷苗倒没那么要求,但也必须得疏开错落成锯齿状,也就是农村人说的“狗咬纹”形。这间苗的活就是再快也得大干个十天八天的,等间苗的活计可干完了,第一遍地就要开锄了。
    铲地是在农作物生长其间活路最长的农活,因为它必须得反复的铲三遍。第一遍是锄草加开苗,就是在锄草的同时看哪个苗眼的苗棵太密,就用锄板尖把多余的苗剔掉;而再铲第二遍地时也就是草长正盛的时候,那就是铲地的活计最繁重的时候;赶等到地铲三遍的时候,相应的就可以容易些了,因为铲过两遍以后地就不是那么荒了,只是用锄头砍砍大草就行了。
    在庄稼活中最有意思,也就是最不寂寞的活就是铲地了。那一段时间无论是男劳力和女劳力都要下地干着同一个活。开铲那天,大地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我那时也是头一年学铲地,当然没有经验,外行得很。在发给我锄头的时候,我固执地以为,我的锄头把留得越长铲地就应该伸得越远,铲得越快。就全然不顾老农说的:“锄把过顶,累死冤种”的经验之谈,执意的把锄杠留过头顶两拤。在下地开铲的时候,还全然不顾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我行我素。人家农村干活的一般的规矩是:每一拨人在下地干活时都由队长安排一个领工(俗称“打头”),在打头的先下地拢铲出十步以后,大家才能在后边一字排开,开始跟着铲。可没曾想我是老虎推磨——根本不听那套很怕落在后边,就一个劲的往前撵,结果经常跑到打头的前面去,把打头的都给甩到后边好远,弄得人家好不愿意。
    因为按传统的规矩,后边铲地的人是不允许超过打头的。所以我这种表现就有了目无尊长的嫌疑。打头的心里不高兴就有事没事的单查我铲的垄,老说我的草铲得不净,非要我从头另来。其实我也看了别人铲的的垄,和我相比根本也强不哪儿去。
    那有啥招,谁教咱是人家再教育的对象来着?!可他这一手也把我收拾得怨气冲天,我就编了一个顺口溜当面臊他:“跑你前头是不该,从头另来就另来。何必吹胡又急眼,这打头的好厉害。”大伙一听就全都笑了,虽然把他也弄得十分尴尬,但是这老家伙还是不依不饶总找茬整治我。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他对我的这通折腾,一赌气自己去和队长要求:你给我划十亩地我自己包着铲,铲完了你再检查,合格了你就给我记工分。队长没法,就把地硬苗少的山坡地划给了我。条件是三遍地铲完,验收合格就给我二百个工分。我听了是很高兴,心想这下我可自由了。
    我接了这活以后,虽然这块山坡地里的草要比平地大田里的草要稀得多,活也比较好干。那我也是十分认真的对待,只要有空我就下地开铲。在我出工上山铲地的时候,那一片山地里就只我一个人。荷锄田中,极目远望,山青水绿,鸟声啾啾,好不惬意。虽然时间长了也有时感觉些许寂寞,但是又一合计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便也心中释然。
  晚上,知青点的同学们在吃完饭后,听说了我包地的事,也都觉得很新鲜,听我说这包地好是好,就是有点寂寞难耐。他们一听都笑着豪爽的说:“这你愁得哪门子。走,咱们都帮你铲去,连消食都有了。闲下你点儿功夫来帮着伙房做做饭就都有了。”
    二十多人呢,一天晚上几个来回就是一片,没用几个晚上就帮我铲完了头遍地。以后我一看我包的那块地有一点草荒需要铲地的时候,只要我吱一声,知青点的兄弟姐妹们就全体出动都来帮忙。三遍过后,队长带人从里到外的遛了一遍也感觉很满意。这不,二百个工分就到手了。
    就这样,吉人自有天相。从春种到秋收的一百二十天里,由于知青同伴们的鼎力帮助,这一年地里的活还真没累着我。如果要是现在回头再看,我当时的举动也应该是最早开创了责任承包的先河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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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26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酷暑耘田记



    说起夏天的农活,总体的感觉累倒是不太算累,主要是起早贪黑的时间太长让我们受不了。因为从夏锄这个季节一开始就要出早工了,这出早工可不象城里人上早班的那样,每天都是固定的一个钟点上班。农村是用早晨天一见亮来作为上早工的时间依据的。今天可能是早五点出工,过了几天天要亮早了就兴许四点半出工;再亮早一点有可能到四点就出工。反正是随着白昼越来越长,上工的时间也就越来越早,我就记得最早的时候还有过后半夜三点半天刚见亮就出工的时候。
    本来就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的季节,人家当地的社员年复一年的早都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耕作习惯,然而我们这些知青可都是在正喜爱睡懒觉的年龄。要让我们都起得那么早出去干活,那还真得费一阵子好劲。
    我在大队珍珠岩厂住门房的时候,就有一个半夜看书的习惯,本来睡得就晚早晨再没人叫,动不动就睡过了头,结果连续好几天都弄了个迟到。人家都快铲完了一根垄了,我才急三火四的赶到那里。人家都铲在了前边,只有咱孤零零的在后边撵着人家,弄得面红耳热的好没面子。有啥办法,谁让咱来晚了呢。
    为了不再迟到,我后来就想了一个虽然笨点但是很管用的办法:让队长叫我起早。我事先和队长约定好,晚上睡觉前,我就在手腕子上拴上一根细麻绳通到窗户外边。等到早晨上工的时候,由前街住的队长在经过我的窗下时,抓住绳头先猛拽几下把我拽醒。我一醒来就赶紧套上衣服,迷迷登登的跟在他的后边去出早工。这样一来,跟着队长的屁股后边上工,我看谁还敢说我迟到?!
    说老实话,锄草这活虽然在夏耘季节是起早贪黑,但还不是很累的活路,就是赶上风吹雨打的天气我们也不会在乎。就是碰上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也就无非是被浇成个落汤鸡样到头了。
    其实我们最害怕的还是暴晒,要是赶上毒日头的天气你就更得喊皇天吧,那毒辣辣的日头不把烤晒成干巴鱼才怪。把你晒得口干舌躁的时候,再赶不上送水的来,情急之下你只能和当地的社员学着趴在长满绿泥的河沟旁驴饮一气。我就记得有一回就因为口渴喝水闹了一回悬乎事,差点没把命给搭上。
    那也是一个大伏天,我在屯南的棉花地打药的时候,天气是异常的热。快到中午的时候,毒日头已经把我晒得口干舌燥的实在受不了了。那时候,我多想能喝到一口清凉的井拔凉水呀。地中间就有一口土井,可是因为那水常拿来配兑农药,所以我就是渴死也不敢喝。我往屯里望去,屯子头就是二队的队部,离这里也就是一华里的路程,我自己想好在不算远的话,我还是到那里去讨一舀子凉水喝吧。我就撂下药壶向二队队部走去了。
    到了队部院里,我喊了两声见没人应声,便径自走进了小队的豆腐房想找水缸喝水。一进门我正好看见门后还真有个小水缸,把盖掀个缝一看水缸里有半缸水,上面漂着一个小水瓢。我因为渴慌了的缘故连想都没想,舀也一瓢水就来了一大口,可是立刻又觉得不大对劲,味道简直太苦太涩了。马上觉得一阵烧心的难受,我这才意识到:不好,我把作豆腐的卤水给喝了!我立刻就慌了神,急得在屋里直转圈。这时恰好喂牲口的饲养员走了进来,一看我手中拿着的瓢就明白了大半。赶紧喊我:“快推磨!快推磨!”他戎掉手里的草筛子就和我一起推起磨来。
    推了有两分钟的光景,好容易在磨边子上刮下了小半勺生豆浆赶紧喝了下去,胃里才多少好受了一点。妈的,太悬了。幸亏咽得少,差点没学了杨白劳!
    这次的有惊无险终归来说是天热口渴造的孽。你不习惯也没办法,谁都这样。那年我们点里的男知青也是,一起哄就全体的都把自己的脑袋剃了个大秃瓢,全然没预料到那挨暴晒的后果,结果下地干活连个个遮阳的物件都没有,只能干挺着干挨。几天下来,烈日就把肩膀和脑袋就给晒得脱了皮,一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肩膀都不敢挨炕席,脑袋也不敢挨枕头,用手一摸都火辣辣地疼。
    你要是拿和打药与描化肥这样的农活相比,这铲地的活还得算挺好干的。我们知青最打怵的,就是打农药和描化肥这两项农活了。
    我记得在插队第二年的夏天,连续下了一个星期的小雨。天潮地湿的,连墙上都直往下掉灰皮,这雨刚停,地里不知怎么的就生满了一寸多长的大绿虫子。那虫子越生越多爬得满地都是,最多的时候在车道上一脚都能踩死几十条,踩得鞋底满是绿浆粘糊糊恶心得很。它们还隔着大道爬到了相邻的地块迅速蔓延开来,把玉米和高粱苗上都糊了个严,几天的工夫就把叶子吃得只剩下了细细的叶脉,几乎所有的庄稼都成了光杆,有的地方连路边的青草都吃了个精光。不说别的,那年虫子多得连屯子里的最爱吃虫的鸡们都吃腻歪了,看见虫子都直晃脑袋,你说那邪性不?
    眼瞅着这场虫灾如果再不控制住这马上要抽穗的庄稼就没救了。没办法,大队领导只好把全屯只要能干活的男女老少全都动员下到地里捉虫打药,黑天白天的用手捏和用农药杀虫。每天早晨起来大家伙一人拎个装满药粉的纱布口袋,一手拿个小木棍,钻进地里顶着露水“嗵,嗵,嗵”的敲着口袋把乐果粉(一种粉状的农药)均匀的震撒在庄稼苗株上面用以杀虫。打药的队伍一字排开从这边的地头进,从那边的地头出,烟雾腾腾,咳声阵阵。
    等到一根垄打到头出来一看,所有人的头上、脸上都沾满了乐果粉,下半身也都被朝露打了个透湿,裤子都贴在腿上又湿又痒的难受极了。还有的人因为接触农药后皮肤过敏,起了一身层层叠叠的红疙瘩奇痒难熬,抓破了以后鲜血淋淋的都惨不忍赌。
    这样干到后来大家谁都受不了了,队里只好想办法给每人发了一张红塑料布围在腰上防露水。第二天一早下地的时候那形象你就看吧,一个个走在田埂上迈着小碎步,都象西双版纳嫁来的新媳妇似的谁看了都想笑。
    就这样,全民动员天天的连打带抓,一个月后,才把虫害总算控制住了。虫子打完了,也该到中伏了。于是我们又开始赶紧给庄稼描肥,这描肥料的活倒是不用起早贪黑了,可是你肯定还是得钻地块爬垄沟吧?那季节的高粱和玉米都已经长到齐肩高了,往庄稼根上刨坑描肥你总得弯着腰吧?那么好了,上边太阳照着,下面的胺肥熏着你老泪纵横的都喘不过气来,地里密不透风的庄稼又闷得厉害,走不几步就会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再加上赤膊的上身让庄稼叶子一刮都是细细的血道子,再经汗水一腌那疼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在那一段时间里,社员和知青每个人每一天都在咬着牙干活,就盼着顶过这一季。等玉米灌浆、高粱度粒直到打场进仓了以后才能有个好盼头。我从那个时候起才算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丰收的喜悦”。要是按我的理解,那就是种田人风吹日晒,流血流汗的盼了一大年,等到真正看到了入场的粮食才喘口气的心情吧。到那时候你再回过头来一看,粮食终于收到家了,这一年的累总算没白挨。古代的人们都说这粮食都“粒粒皆辛苦”呢,可是你不通过下乡插队干农活上可上哪知道去?
    就那一年,为了充分的体现我们知青和老农紧密结合的统一形象,就那一夏天就把我们都晒得跟非洲毛利族的土著似的,全都是黑漆亮光的,和紫茄子也没啥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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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27 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条腿的驴


    我们下乡插队那年,大多数知青还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严格来讲还都是半大孩子。虽然被动荡的政治风潮催得过早得迈进了独立生活的门坎,应该算是大人系列了。但毕竟还是刚出校门童心未泯,全然不顾以后生活的艰辛,一天价就知道玩起来没够。
    在刚分到生产小队之后,因为我们连草和苗还认不准呢,队里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四六不懂的小生荒子,在刚开始的那一阶段,都是有意的给我们派点边边拉拉的轻巧活。等锻炼了一些日子以后,才给我们扔到大劳力堆里混帮干活。一直到第二年开春种完地后,我们队的几个男知青就被单独分派到刚播种完的地里去干压磙子保墒的活儿。
    这压磙子可是个轻巧活。主要就是用牲口拉着木框石磙给刚播完种的地里的垄沟压实,省得土里的水分叫风抽干了出不来全苗,这就叫保护墒情。
    和我同样干压磙子活的另一个知青,是个在学校上学时就有名的淘气包,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的就知道玩。当听说队长给他分配的是压磙子的活,还把他高兴得够呛。他认为:压磙子嘛,不就是让牲口拉着石辊顺着垄沟走就是了嘛。这活基本上没啥技术含量谁都能干。既然给分了个轻巧活,那何乐而不为呢。于是,第二天一早,俩就乐颠颠的一早就从队里拉了一个牲口,带着磙子就下地去了。
    他压磙子的地和我的地块相邻,只是我的地垄要比他的地垄长一些。我今天使的是一个小騍驴,到了地里以后,我就先牵着它走了一根垄觉得还挺好使的,压到了地头你只要牵它转一下弯就行了,它自己就一直顺着垄沟走,只要你从后面跟着就行,用不用你牵它了。既然省事那就让它自己溜哒去吧。我就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半导体收音机,一边跟着毛驴压磙子一边听广播,悠哉游哉的来回跟着走动的毛驴消磨时光。
    我这边正走得顺溜着呢,就听得我的那个同伴在邻地“嗨,嗨!”没好声的直喊。我抬头一望,见这老兄正抡圆了镐把在猛烈地敲打他的那头压磙子牛,把他那头压磙子的牛揍得满地转圈的乱跑呢。我也不知道他那到底出了什么事,就连忙跑过去问他。这老兄一边擦着汗一边气喘吁吁的骂着:“妈的,这家伙欺生!别人都说它听话,怎么一到我这就不好使?”
    我一看他拿的赶牛的家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就和他说:“人家谁赶牛都是靠吆喝,拿根树条子晃晃就行了。你可倒好,拎个镐把象解恨似的这么打,它还能给你玩活儿?”他一听也有道理,就马上又跑到地边的树上撅了根树条回来再赶牛,可是这打生的牛怎么也不听他的了。一见他来了,掉头就往回家的路上跑,撵都撵不上,把磙框子都颠了个七零八落,一会儿就跑进屯子里没了影。他只好顺着来时的原路又追了回去。唉,他今天上午的半天工就算白瞎了。
    到了下午,我上工后都在地里压了一个来回了,这老兄才倒背着手拉着一条叫驴上来了。我上前问他:“你怎么也换成驴了?”他倒是满不在乎的回答:“妈的,那头牛叫我打得是说啥也不跟我了,从圈里拉都拉不出来!没办法,队长说叫我先用豆腐房的驴将就半天。”我帮着他给毛驴套上了磙子,看着他拉着毛驴往地里走去了,以为这回该不会有啥事了吧。也就放心的回到我那块地去,干我自己的活去了。
    当我的磙子从这条垄压到头,刚往回走到将一半的时候,就又听见了他的那块地里有两个人再吵吵的声音。我走到坡上往下一看:哈,原来是队长来了,正拤着腰训他呢:“你怎么回事?!你说上午的牛不好使,我给你换成了驴你还说不好使,你骑着它压磙子它还能干活吗。这驴就是不会说话,要会说话非得骂你不结!”
    这边的那老兄还低着头小声辩解着呢:“我又没非说它不好使,可我怎么拽它也不和我走,我是拽累了才骑上去的呀。”队长一听他这么说就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小子就是不用心!”队长又反手指着我:“人家咋就会呢。都教你多少遍了怎么吆喝牲口,你听了吗?听着,我最后再教你一遍,你要再敢说不会就赶快给我滚蛋!”
    说完,他抢过我手中的鞭子,赶着毛驴驾、喔、吁的又给他演示了几遍以后,问他:“这回咋样?会不啦?”我们这老兄低着头:“差不多了。我说我怎么赶它都不走呢,赶情是我不会说驴话。队长,我要象你那样会说驴话,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呢。”他这几句不是夸也不是骂的话,把个能说善唠的队长给气的哭不得笑不得,横了他一眼就拉着我赶紧扭头往回走。
    就在我俩一边说笑着都走出好远的时候,忽然又听见他在那里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我们也知道他那不可能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一回头看他那着急万分的怪样,就快步的跑了过去也想看个究竟。可等到跑到了跟前,他跳起来一把抓住队长的衣襟指着叫驴的胯下:“队长,你快看呀,这驴怎么长了五条腿?!”(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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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9-29 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恶犬的覆灭


    在偏远的农村,很多人家都养狗。尤其是在屯边坎下的人家,为了防止野牲口的侵袭和人为的盗窃,几乎是每家都养着一条两条留作看家护院的大狗。尤其是在我所下乡插队的星星屯,由于靠着西山,灌木繁茂,偶尔还有野狼在夜间出没。所以,屯中养狗的人家比比皆是。

    我自己也喜欢狗,也亲手养过狗。在我的心目中,这狗儿的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义气和忠诚。尤其到了漆黑的夜晚,无论是在外或居家,当你孤独和感到害怕的时候,身边要是有条狗儿相伴,它总会给你一种可以依赖的安全。本来嘛,住户养狗本身就是辽西山乡农家的一大特色。早起晚归,狗吠鸡鸣所构成的田园风光,应该是一幅很美的农村画卷。
    可要是与一条恶犬相邻就满不是那回事了。
    我所在的知青点的路东有一家农户,他家就养着一只硕大的黑狗,据说是一种被称作藏獒的品种。它要是蹲起来足有半人多高,壮得象半大的牛犊子。浑身长毛,斗大的狗头上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经常张着血盆大口,搭拉着长长的舌头,一看就觉得这家伙就绝不是个善类,因为它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觉。
    这条狗确实很凶,白天总是用一条粗大的铁链锁着,整天价俯卧在他家院子的门口假寐。一旦有行人经过,它就会猛然警觉的抬起头来,用一种特别阴冷的目光死死得盯视着你,直到你远离而去。由于害怕,因而屯中一般的人都尽量绕着他家门口走,实在避不开时,也都是在路过他家院子的时候躲得远远的走过去。
    不躲不行,因为这家伙的领土意识极强,时不时就出其不意的攻击人。有一天,几个下学的学生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闹,在路过他家院门口的时候,光顾高兴的互相追打嘻闹却忘记了危险,结果一个学生的脚脖子就被这条扑上来的恶狗撕了个鲜血淋漓,差点把小腿都给咬断了。打那以后也就没人再敢从那里路过了。
    这条狗的主人姓宋,四十多岁。由于排行老二,所以屯中的年轻人都管他叫“二哥”。别看他长得五大三粗的,却是什么力气活也干不了。因为他自小就有严重的气管炎症,常年在家呆着很少出工干活。成天净不务正业的东游西串,不是找人推牌九啦,就是聚人打扑克的耍小钱玩。而且这人的脾气还十分古怪,就和《水浒传》里的泼皮牛二一样难缠。和谁稍有不顺气就拿着两把磨得飞快的镰刀,一把搭在自己脖子上,一把用手拎着满大街的找你对命。当然不会有人和这个滚刀肉一般见识——因为谁也惹不起他。
    就是这条凶狗,白天他用铁链锁着看院,到了晚上他却把松开它放任自流的满屯溜哒,吓得满星星屯都没人敢出屋,你说可气不可气?!
    自从他家的狗咬了人后,怨声载道的人们终于忍无可忍了,就集体找到了大队部。尤其是被咬了腿的学生家长哭诉着,让大队的领导们赶紧管管这恶犬当道的事。革委会主任一听这还了得,说老宋家养得哪是狗哇,这不成了狼了吗?于是赶紧用广播喇叭把宋二哥喊到了大队部,严正警告他赶紧回去必须把狗牢牢拴好,如果他家的狗再由于看管不严出现咬人事件那就一定严惩不怠!站在人群当间的宋二哥翻着眼睛一言没发,听完了主任的训斥后就悻悻的回家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的知青们就听见了墙外边老宋二哥沙哑的吼叫和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骂声。大家伙儿扒着墙头一看,只见老宋二哥又在脖子上悬着一把镰刀,手拎着另一把镰刀挥舞着站在他家的门口破口大骂,青筋爆跳的脸象小鸡下蛋一样憋得血红。只是他那喘气都带着哨音的嗓子影响了恐吓效果,他就是骂得声音再高,如果不仔细听的话,谁也听不明白他骂出来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骂是归骂,但是老宋二哥终究还是对他的爱犬进行了严加管束,铁链子白天黑夜的不松了。长毛的藏獒只好委屈的又趴在院门口的尘埃当中,瞪着红红的眼睛恨恨的、又无可奈何的呆望着过往的行人。
    然而,这样的平静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天晚上,供销社商店的一个胳膊被咬了几个血洞的老王头又找到了主任,悲声的控诉着老宋二哥家的恶犬咬人的暴行,他的几个壮汉的儿子在旁边气愤得摩拳擦掌,拎着麻绳非要去把老宋家的藏獒勒死来为他们的爹报仇不可。大队主任一看事态严重,连忙差了几个民兵背着步枪赶到老宋二哥家里,要把藏獒抓住就地正法。可等赶到了他家一看,惹了大祸的藏獒早已不知去向。大家再三追问,老宋二哥叉着胳膊望着天就是不招。问急了就一晃脑袋:“这狗我也不要了,要有本事自己抓去。杀剐的都随你们便吧。”
    打这以后,老宋二哥家的藏獒索性黑天白天的也不拴了。一问就说反正我不要了,谁有能耐谁抓。大队的民兵也上他家打了多次的埋伏,无奈这狗特灵精,你人还没进前院,它就从后院跳墙上房的窜跑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这把人们恨得都咬牙切齿的,可就是无可奈何得怎么也抓不着它。久而久之,大家伙也有点泄劲了。
    不管怎么说,被追剿得屁滚尿流的藏獒白天是不见了踪影。可是一到了晚上,就神出鬼没的不一定在屯子的哪个角落开始出现了,丢鸡和咬伤猪崽的事情时有发生。把人也吓得晚上谁也不敢出门,胆子小的妇女们连撒尿都得在屋里,可把人们彻底吓怕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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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 1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恶犬的覆灭



    我们知青点的伙房这几天也跟着遭殃了。由于当时是夏天,伙房的窗户晚上总是敞着放风。一连几天的早晨,做饭的一开门,就发现伙房里的碗柜都被扒得乱七八糟,头天的剩饭被扒得满地都是。不用说,老宋二哥的藏獒肯定是光顾过这里。没办法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吧,于是做饭的每天晚饭后都想着把窗户关好了再去睡觉,可是没过两天就又不灵了。
    一天早上,做饭的打开门后就发现伙房的窗户玻璃被撞了个粉碎。除了碗柜被祸害个一片狼籍之外,连锅盖都被掀到了地上。这可把众位知青们都给气了个七窍生烟:妈的,还欺负到我们头上了。就不信这些大活人就治不了一条赖狗?!知青点的几个头头们一商量,决定干脆就来个为民除害,高低想办法整死它!于是,经反复研究,几套消灭藏獒的具体方案就此形成了。
    第一套方案是,先是用粗铁丝做了一个大圈放在院里,联上电线拉进屋里再接上电源,又在铁圈里浇了些水以便更好的导电,还在圈里放了几块吃剩的鸡骨头来引诱它。准备完毕后,大家这天晚上谁也没睡觉,都躲在屋里摸黑扒着窗户坐等着恶犬上钩。
    当将到午夜的时候,这藏獒果然出现了。只见它硕大的身躯象猫一样灵巧的跳过了墙头,蹑悄的向着伙房的方向三步一停,两步一顿的踱来。看着它一步步的走近,大家伙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全体停顿了,就等着这决定成败的一刻到来。可是这只恶犬却鬼精得很,只见它围着鸡骨转了无数个圈,眼睛只是四处扫瞄着,抽动着鼻子围着铁圈来回转悠,就是迟迟不肯下口。大家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死捏着拉线开关的知青手都快憋抽筋了。无奈,在它没下嘴的关口下,大家只能屏住呼吸耐心等待。
    终于,也可能是饿极了的缘故,只见这只藏獒犹豫了好久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铁圈跟前,猛的探进头去,就在恶犬刚叼住鸡骨的瞬间,拉着灯绳的知青手一抖,一道蓝色的电火从铁圈中條然一闪,随着一股青烟散开,满身黑毛的藏獒传来了一声低嚎。可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恶犬已经就地几滚,然后就腾空跃起,几步跳过墙头逃之夭夭了。
    完。此次活动正式宣告失败,大家只好带着无尽的惋惜暂时作罢。经过了这次挫折以后,我们又尝试了什么下药,扔炮子,下套子等几套方案,但均未奏效。因为这条藏獒的智商确实不低——干脆就不上钩。
    自打那夜灭犬未遂之后,伙房里也确实消停了几天,大家都认为:这回它该再不敢来了吧。可是就在大约一个星期的光景过后,突然有一天一个半夜出去解手的男知青发现,这只体脏毛乱的藏獒又出现在了知青点的墙头上,只见它绷紧了四腿,瞪着一双血红的狗眼死正死死的盯着他,而且弓着狗腰摆出了一个随时要对他进行攻击的架势。这一下差点把他吓得尿了裤子,他哭嚎着提着裤子赶忙跑回了屋内。
    大家一听心情也猛然的紧张了起来:不好,这只恶犬记仇了!看来必须得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了,不然肯定会后患无穷。男青年都尚且被吓成这样,要是换了女青年还不得被吓出病来。就现在它的这种接近疯狂的状态,真要是谁被它咬了,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第二天,知青点的二十几男生共同开了一个会,研究的结果就是一句话:为了大家的安全,要不惜一切代价必须铲除这条恶犬!具体的方案是:伙房夜里索性不关窗户了,但是都安排了人来轮番放哨监视着。
    我们估计,基于动物的本能,饿急了的藏獒肯定还得回来到这里偷食吃。只要等到它敢进伙房,大家伙就封上门窗来个关门打狗,用铁锹、洋稿、扁担等各种工具进行围打,务必取它性命。
    这个久盼的机会终于来了!
    就在这天晚上天交三更的时候,放哨的知青报告:恶犬上钩了。这只藏獒终于耐不住连日的饥饿,站在墙头上窥探了半天后,趁夜半时分跳过窗户就溜进了伙房!知青点的全体男生闻声立即从炕上爬起,抓起趁手的家伙都向伙房跑去。到那一看,已经有了几个弟兄在门窗前坚守了。这时跳到屋里的藏獒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身的危险,正在低嚎着不断的用头撞着窗户,几块玻璃随着它疯狂的撞击砰然粉碎。
    就在那几个弟兄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大批的援兵来到了。大家立刻先把伙房的窗门都围了个里外三层,一齐端起手中的铁锹小镐,隔着窗台向伙房里的藏獒猛力地砸敲突刺。怎奈这条恶犬也被逼的早已几近疯狂,在手电筒光柱的照耀下,只见它瞪着血红的眼睛,呲着一寸长的獠牙上窜下跳的躲避着铁器的袭击,偶尔看准空档就往上猛扑。喷着血沫的大口把铁锹板都咬的咔咔直响,而且跃闪腾挪得越扑越凶,甚至有好几次都趁大家躲闪的当口,向前跃进差点就冲出重围。
    就这样拼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见特别的效果。就在大家都快筋疲力尽的时候,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弟兄们,快用大石头砸!”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大家赶紧满院子寻开了石头。正好院中还有一个早已废弃的房基,这是个石头垒成的半截墙。于是大家就地取材就拆开了墙上的石头,劈头盖脑的向着伙房里的恶犬砸去。一时间人喊狗吠的热闹异常。
    又砸了大约有半个小时,屋子里才渐渐的没了声响。可大家还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再又等了一会后,才戒备着打开了手电筒向里照去:只见平日里凶猛一世的藏獒已经头扁腰断都快变成了一具血尸。在手电光照下,只见它费力的抬起头来,一只狗眼早被血糊住,他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睛,不屈的看了看我们。最后颓然倒地,伸直后腿抽搐了几下便再没动静了。
    肆虐多日的恶犬终于被我们知青给消灭了,大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可知青点伙房的损失则更加惨重,满屋都快被大大小小的石块堆满了,碗柜被砸碎了;锅台被砸塌了;当然做饭用的铁锅也未能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等大家从刚才还紧张狂热的情绪中冷静下来的时候,面对着一片狼籍的战场却又不知怎么办才好,情绪也由高涨转成了沮丧。
    就这样的沉寂了一会,有人突然就说:“妈的,弄得这么惨,还不都是因为这条狗吗?不能就这么算了,来,吃了它!”于是,一拨人开始打扫屋子,一拨人就拉过死狗开始扒皮,下把头蹄下水的全部埋在房后的夹道里以消灭一切痕迹。
    收拾停当后,就用仅剩的一口温猪食的铁锅开炖,煮熟后肉倒是不少,扎扎撒撒的有一大洗衣盆那么多,但由于只有盐又没什么别的佐料,所以大家都觉得很难吃,啃了几块后总觉得有满嘴的狗腥味,好几天都象有堵在胸口下不去的感觉。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狗肉。
    没过两天,老宋二哥就不从哪闻知了他的爱犬藏獒遇难的消息,又手提着一把镰刀,脖子上挂着一把镰刀到知青点门口骂骂吵吵的来找人对命。可是他来问谁,谁都神头鬼脸的说不知道,不晓得,(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最后他只好在知青点的院门口,气喘吁吁的骂了半天大街后也就无可奈何的回去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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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9# 紫晴 就是过去年代的经历......见笑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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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28# 青竹隐君 丫头,那枪可不是随便放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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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2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自己杀年猪的故事


    过年杀猪是东北农村的民俗习惯,在我下乡插队的星星屯也是如此。每到快过小年的前几天,屯子里就陆陆续续的传出肥猪那声嘶力竭的的嚎叫声。这就是说,说不定是哪家的肥猪被主人就地正法,变成年菜了。
    然而,在那个“痛割资本主义尾巴、狠批小生产”的年代,农民兄弟就是杀了猪,自己也吃不上多少好肉。因为好容易勒着牙缝,零钱凑整钱的养了一口猪,精心养了一大年,你说他自己能舍得吃吗?就等着这口猪的肉卖了好换点零花钱呢。有的人家则干脆就把活猪卖了,然后再从集上砍几斤肉回来凑合过年。总之,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日子过得都挺难的。
    为了解决插队知青过年的肉食问题,由大队革委会安排,找人在知青点砌了一个猪圈,又抓了两个猪羔子以后就轮流喂食的养起来了。也该着我们的猪食营养(有泔水喂)也跟得上去,所以等到年根儿的时候,两口猪早都都养得膘肥体壮滚瓜溜圆,各自的体重也都超过了二百斤,按当地人讲话:够一刀了。
    等到了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左右,看见人家都杀年猪,大家也就商量着也杀一口猪过年。可是我们自己谁也不会杀猪,于是就按当地的习俗,由大队指派了一个杀猪匠来替我们杀。
    由于大家从来就没看过真的杀猪,总觉得这是个稀罕事,还都想看看这杀猪到底是怎么杀的,于是在杀猪那天谁也没上工干活,都请了假准备看看热闹。
    一清早,等杀猪的人一进院,大家就象看戏似的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知青点的几个头头也象迎接贵宾一样忙前忙后,点烟奉茶的伺候着。其实这杀猪匠本来就是本屯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车轴汉子,他平常是在队里的豆腐房做豆腐。大家平常也都认识他,只是都不知道他还会杀猪这套手艺。一听说他除了作豆腐以外还会杀猪,也就在我们大家伙的心目中对他又平添了几分敬畏。
    在院子里的空场上,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他抖搂出一个油滋滋的包袱摊在地上,打开后就陆续亮出了杀猪刀、刮毛铲、猪铤子,大小砍肉刀之类的屠宰工具。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挨着个的炫耀着哪个是前清的刀,哪个是民国的铤子什么的,就好象他不是杀猪来了,而是打地摊卖古董来了似的。大家也确实佩服他宰猪经历的悠久,只是见他叼着烟卷老半天也不见动手,就有不免得多少些着急。
    好容易耐着性子看着他把烟也抽足了,水也喝够了,这就该开始杀了。只见他挽起了袖子,“噗”的一下把叼在嘴上的烟屁股吐出老远,来到早就绑好了的肥猪身旁,先示意两个知青拿着一根扁担一人一头压住猪身,然后他走上前去,拿出明晃晃的杀猪刀先在猪喉处温柔的轻刮了两下,趁这口猪刚感觉好象没什么危险的当口,突然马步蹲裆一刀就猛刺了进去。在猪的声嘶力竭的痛叫声中,一股鲜血象箭一样喷了出来,一个知青赶忙上前用盆接住。随着猪的叫声逐渐减弱,血也越淌越少,最后全无了声息。
    随后,杀猪匠用一截玉米芯子塞住刀口,又在猪的后腿上轻划了一刀,用一米多长铁筋做的铤子从后腿的刀口插了进去,在猪身里贴皮猛插了若干下,又拿来一个打气筒将气嘴插入后腿扎好,就指挥两个知青轮换着打起气来。他则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棒在猪身上来回敲打,目的就是要让打进的空气能更好的在猪身内窜开。
    不一会儿的工夫,肥猪的身体由于气充的缘故,就变得更加圆鼓鼓的肥硕丰满。几个人就把充完气的肥猪抬到烧好热水的大铁锅里烫了一会儿后就开始刮毛。少顷,刮去猪毛变得白净净的肥猪就从锅里被捞起倒吊了起来,再往后就是开膛破肚、翻肠倒肚,分块切割直到所有的屠宰工序一气呵成。
    最后,当炖得白亮亮的猪肉片子成盆的端上炕桌的时候,所有的知青哥们姐们都欢呼雀跃,顾不得烫嘴起泡就推杯换盏的大餐了起来。看着大家伙狼吞虎咽的情景,我还真觉得有些身在梁山的豪爽感觉,也觉得这是我平生吃得最香的一顿肉了。
    那天,大家既过了眼瘾又解了嘴馋。都吃得都非常高兴也吃得很多,以至于在以后那几天里一打嗝,满嗓子眼儿都是猪油味,连放个屁都能把裤子油了。
    酒足饭饱之际,大家就借着酒劲商定,不就是杀猪么,没看出怎么难来呀。反正今年看完杀猪,程序也知道个差不多了,过年的猪咱们自己杀。        
    时间过得也真快,转眼间,时间过去了一年。又快到过大年的时候了。还没等到小年呢,大家就开始议论着杀年猪的事。这期间,去年的杀猪匠也曾到知青点问过几次今年还让他杀不?大家都含糊着婉言推辞了。
    这倒不是伤他的热心,只是他一来这杀猪的代价太大,除了头蹄下水的他都拿走了一半不说,还要额外的砍两刀好肉拿回家,凭啥?大家就在这一点上很觉得不平。于是以后等他再来问时,知青点长就明确的告诉他,今年不请人了,我们要自己杀。杀猪匠听完以后冷笑几声就拂袖而去,背地里为了自己的面子还四处宣扬:“这帮小青年太不好伺候,今年说啥也不给他们帮这个忙了。”
    闲话少叙,一切准备停当之后,这天的一清早,我们几个知青同伴就把一口肥猪按住捆好抬到了院子里。先虚比划着预习了一遍以后,就依样画葫芦的根据去年的观战步骤开始操作起来。
    先由两个知青同伴按住猪,在猪的嘶叫声中,一个知青拿着明晃晃的军用刺刀不顾肥猪的尖声抗议顺着猪脖子就攮了进去。一刀进去,猪叫的声音反而越叫越大,越叫越来劲。大家就觉得很可能是没扎在要害,就让操刀者顺着原口又补了几刀,随着鲜血涌出,这下猪才有些老实了。
    又等了一会儿,猪渐渐的停止了嚎叫和挣扎,好象是死翘翘了只是没接多少血。我们猜测是不是猪太肥了血就少?不管那些,反正它既然不动了就是死了呗。大家以为万事大吉,就赶紧进行下一到工序——打气刮毛吧。
    于是就都七手八脚的解绳子找气管子准备打气。可是,就在松开绳子的一瞬间,已经挨捅了好几刀,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肥猪突然一跃而起,挣脱了绳头就向院子外边奔去。大家在惊讶的同时,也都快速的放应过来,飞也似的追了出去。
    一直追了好几条街。在屯中男女老少哄笑的人群当中,我们也看到了杀猪匠抄着手幸灾乐祸的脸庞。大家鼓着一口气终于把脖子淌血、跑得口吐白沫的肥猪轰回了猪圈。而这只死活不知的家伙,还红着眼睛绕着墙根对着我们上窜下跳的狂嚎。
    由此看来,第一次杀猪实习显然没有奏效。望着逮回猪圈还耀武扬威的肥猪,知青点长和大家都来气了:妈的,杀不死你,难道还打不死吗?于是,几个拎着洋镐把的知青同伴相继跳进了猪圈,对着伤猪一阵狂砸,把个二百多斤的肥猪打得好几次差点没从一米五高的猪圈墙跳了出去。在我们这些知青暴力狂们残忍的棍下,这只在劫难逃的肥猪终于因受伤过重体力不支,深叹了一口气后,就悲壮而无奈的颓然倒下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家伙连忙开始继续进行下一道工序,可是打完气刮完毛大家可就全都傻眼了。只见这只刮完毛的肥猪,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累累的都成了花猪了,简直惨不忍睹!无奈,事已至此,也没别的补救办法,只能往下进行完了以后再说。大家就只好草草的收拾完就把猪肉炖上了。
    等炖好之后,虽然猪肉在外观上非常不好看,但吃着口感还算可以。因为毕竟是自己亲手杀的年猪,大家伙都感觉吃着新鲜,所以大家谁也没少吃,手撕嘴啃的都吃了个满嘴流油。
    晚上,酒足饭饱的知青弟兄们坐在热炕头上,还在兴犹未尽的议论着自己首次杀年猪的“壮举”。谈到兴起,有人忽然想起还剩了半盆肥肉片还没吃了。于是就有个好事之徒把它又从伙房重新端回了炕上。借着酒劲提议:“宁可撑死人,不能占着盆。谁还有能耐把它都吃了。大家伙作证,我就出十元钱请他日后喝酒。”
    可这时大家早就吃得猪肉片子现在还顶着脖呢,眼看着象白豆腐块似的油滋滋的肥肉片子,谁还敢多看一眼?就都苦着脸谁也没敢吱声。这位老兄一看将住了大家便更加得意,又将赏金加到了二十元然后就挨着个的叫板。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就有人说话了:“一个人肯定吃不下了,两个人都吃了行不?”好事老兄看了看周围都在捂嘴皱眉的人们,一咬牙说:“那也算数!”事情就怕有赌气的,那个要吃的人又找了一个任事不怕的“虎青”两个人一替一口的吃了起来。
    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时间,两个人在大家不怀好意的支持下,终于把平常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变成了现实。好事老兄几天后也真毫不犹豫的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可是冲动过后的苦酒也只有自己品尝了:两个拼死吃肉的弟兄,其中真有一个因当晚口渴喝了一瓢凉水后便拉稀不止的住进了医院;另一个则在那以后便永远再也吃不了猪肉了,因为一看到猪肉就有生理反应:脑袋疼得不行。
    这就是我所经历的知青点杀年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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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3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团圆年饺子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除夕。屯子里的街道上已经时不时的传来了鞭炮的炸响,这是禁不住过大年诱惑的孩子们,正迫不及待的过炮杖瘾呢。
      在昨天知青点杀完年猪以后,除了让大家尽情饱餐了一大顿以外,又给大家每人分了三斤肉,让我们拿回家去过年。
      这可是让大家最高兴的事情了,因为在那个年代,当时城里的副食供应极其匮乏,吃的肉食和很多副食品都是凭票限量供应。即使逢年过节,也不会给你多少充足的肉买。买到家的二斤肉,能让你全家包一顿饺子、炖一锅酸菜,吃上个两三天也就所剩无几了。所以,今天分的肉能让自己的全家都过个肥年了,大家伙儿怎能不高兴呢,所以就都张罗着赶紧拿回家过年去。
       正当大家准备吃过午饭就起程回家的时候,点长却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商量说:大家都晚一天回家行不行?我们的猪肉在分完以后还剩有十来斤呢,都回家了给谁吃?干脆,今晚就把他都剁成馅包顿团圆饺子,吃光了明早再走也不迟嘛。大家伙一听觉得这也是个好事,不就晚回去一个晚上么,吃完了再走也无所谓,就都表示同意。于是大家伙就开始分组操办起来。
       因为在东北的乡下,人们都对过大年极其重视,要按照当地的习俗,只要过了二十三的小年,生产队也是开始每天只安排半天的活路。一到了下午就开始放假,我们也正好利用这半天的闲暇时间剁馅、和面包饺子。
       前面说过,我们都是按父母的单位饮服系统集中分派到这里的知青,大多数也都是饮食行业的子弟。当然饭店职工的子女也就占有相当大的比例,更不乏有在当厨师的父母熏陶下的小烹调能手。所以在我们的知青点,食堂做饭炒菜蒸馒头包饺子的事,对我们这些知青来讲从来都是小菜一碟。
      俗话说,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我们大伙就按人头和了二十三斤面、剁了九斤肉和十棵大白菜。傍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开始到了实质性的操作阶段——包饺子和蒸饺子了。
       因为我们大家大多数人都受过厨师的熏陶,所以对上灶做饭的事都比较内行,也都很有兴趣。人多擀面杖不够,就又找来几个酒瓶子代替着用。有一个手熟的男知青可以用一根擀面杖同时擀两张饺子皮,看得大家在旁边都佩服不已。心灵手巧的女生更不含糊,除了包饺子得速度飞快以外,有的还能把饺子捏出几种花边来,就象一朵朵的面花好看极了。那些手法差的就去洗盆涮锅,搬柴烧火,反正没人闲着都有活干就是了。
       动手包饺子的动作就是快。不一会的工夫,锅屉、案板、桌面、箱盖上就摆满了包好的饺子。由于包出的饺子数量太多,灶房里对着的两口大锅轮换着蒸也倒不出地方。为了加快速度,烧火的就把一捆捆的玉米桔猛往灶眼里塞,可还是嫌火太慢。最后索性到前院的珍珠岩厂抬了一桶柴油,用大碗往灶坑门里猛泼。
       这回火是赶上趟了,没曾想乐极生悲,一下子把头一个屋炕头的行李给烧了两床。因为我们住得都是通天的串烟大炕,里边若干个小间都是用土坯隔成的。等发现头一个寝室冒烟赶紧救火时,那两套行李已经被烧得都是大窟窿没法再用了,最后只好由点里出面打证实,又到公社知青办去申请了一次补助,这才重新给他俩解决了两套行李。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没有太多的公共家什来装蒸好的饺子,所以只好蒸完一锅就立即往各个寝室分发,让闲下的人赶紧趁热先吃。刚开始还给每人查着数的分,后来一看饺子实在太多了,就干脆用盆量着分。到了最后一统计,我们知青点那一夜共蒸了二十五锅饺子,除了吃完以外的,剩下的二十三个知青几乎平均每人分了半脸盆,当然谁也吃不完,只好当夜都放在宿舍的窗台外边冻上,等到第二天上午装在口袋里都带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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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36# 青竹隐君 天哪,70后还算是“老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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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复 38# 紫晴 人的可塑性是很强的。如果你赶上了那个年代非要下乡不可的话,那就会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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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5 19:28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晚看死人的故事



      秋日的这天傍晚,大家都刚吃过晚饭。有恋爱对象的同伴们都趁这个机会,成双成对的去找个僻静地方加深感情去了,只有我们这些闲着没事的王老五们还在知青点的大院中嘻闹。有的人围在窗根底下下象棋,有的在院中的土台上(一个旧戏台)乘凉聊天,还有几个精力过剩的弟兄在围着一个石锁在互相摽劲比力气。
    正当大家都打打闹闹的吵得热闹时,大队书记和三队的队长满脸淌汗,急慌慌的闯进了院子。大家一看他俩火上房的样子,不用说就感觉这肯定是有事了,于是就凑了上去。
    一打听,咳,原来是大队的一个五保户老余头刚刚去世了。由于死的特别突然,无儿无女的又没人给他料理后事,队里只好临时找了几个社员把他妆殓好了以后,就停在了小队的队部院里等着第二天出殡下葬。可是当一安排晚上守灵的事,麻烦就来了。因为他是孤老,当地的社员谁也不愿给这非亲非故的老头守灵。书记和队长挨着个的动员了一圈也没人答应。无奈,他俩只好到知青点来碰碰运气。         
    本来嘛,知青也没人愿意干给这和自己都毫不相干的人当孝子贤孙的事儿;再说,我们都是些年龄不大的小青年,本来就没几个胆大的。夜晚看尸这活儿一听起来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谁还愿意敢去沾那个边。所以一听他倆说完,大家伙都面面相觑的保持沉默,真就谁也没吱声。
    他俩等了一会儿看没人言语,就连忙又好言好语的动员起来:“这可是考验你们这些小青年的要紧时候。谁能自告奋勇的去小队看一宿老余头,大队就给记三天的工分外加十块钱现金。谁去?”可尽管这样花言巧语的诱惑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个人搭茬。
    一看说了半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大队书记的脸可就撂下来了:“怎么,你们这帮知识青年,对去世的贫下中农就连这点无产阶级感情都没有?!大队有事你们都不愿意上前,往后你们小青年有事的话大队还管不管?”他这么一说,别人没人吱声,我可就犯了寻思了。因为这可是大队的最高领导发话,要是把他惹了今后没准兴许给你弄个玻璃小鞋穿穿,那可就麻烦大了。
    得,害怕归害怕,反正是一宿的事,就豁出一把去吧。我在心里拿定主意后,就对他俩说:“书记,不是我们不愿意去,也不是不敢去。可是这挺长个夜,一大宿的怎也得给点占嘴的东西吃吧?这样,你给我炒一瓢盐豆,打一斤散酒,我去看死人还不行吗?”书记没等说话,队长连忙说:“行,那是自然,这还算个事?”书记一看我已经表了态,再看了看队长也就点头默许了。我就先回到宿舍装足了旱烟,怕夜里凉,又披上了一件破棉袄就跟他走了。
    到了小队队部,天已黑尽了。我进院以后借着牲口棚子里的灯光一看:嗬,老余头早已穿带停当,身上盖着草帘子直挺挺的停在两个长凳搭着的门板上了。头前的地下撂了一个装着纸灰的破瓦盆,一只香碗,靠近脚的地方用一只破碗装油点了一个长明灯。
    我先找了一块破炕席把它铺在了院门口(我可不敢离他太近),在上面又铺了一个麻袋片,就准备在那上坐着熬它一宿。这边的书记和队长你一句我一句的紧着交代:好好看着,猫狗勿进,半夜得给他烧一遍纸,其余的就是灯碗干了要添油的小事情,就是别能让灯和香火灭了就行。我嘴上一声一声的大声答应着,小腿却不听话的老哆嗦。心想行了,除了夜里别被吓死之外这些都容易。
    说话间,小队就有人把炒熟的盐豆和白酒送来了。盐豆一大瓢,白酒一大瓶往这一放,也足够我自己吃喝到天亮了。几个人和我打个招呼后就都回家走了。
    他们一走,光剩我老哥儿一个在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徘徊。借着牲口棚里的灯光,我望了望停在院中的死人,再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老觉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冷,后脑勺子嗖嗖的直冒凉风。心里老是想着:这老余头倒底是不是真死彻底了?这深更半夜的要突然坐起来可怎办。
心里害怕也没办法。既然大话都说出去了,你人都在这了。你还能扔下死人跑回去么。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我又乍着胆绕着死人走了一圈,还总觉得脑后边阴森森嗖嗖的直冒冷风。我心里害怕正象打鼓的时候,就听院子外边有人再叫我,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我们几个要好的知青同伴知道我害怕,搭伙到这儿给我作伴来了。
    没说的,于是我们就摊开盐豆,抓着酒瓶一边侃着大山吹着牛皮,你一口我一口的就轮换着喝了起来。他们一来我的心里就开始有了点底气,胆子也逐渐壮了起来。
    不知不觉得就到了午夜时分,豆光酒净,几个人也实在没什么可唠的了。再加上喝完酒后睏得上下眼皮都直打架,几个人就打着哈欠张罗着想回去睡觉。我当然心里不愿他们走,可是酒壮英雄胆,为了显示自己任嘛不怕的胆量,也就拍着胸脯把他们统统撵回了。                     
    在送走他们几个人以后,我是因为有这酒劲顶着,胆子也就不象刚来时的那么虚。趁着兴头,我就给老余头烧了一打纸,又在灯碗里添满了油续了一炷香。一看没啥事干了,就在破炕席上坐了一会。可这一坐我的睏劲可就上来了。只好抽了好几袋烟想挺过觉盹,可就是上下眼皮都不听使唤,老想往一块碰。实在挺不住了。就把破棉袄铺开躺下,心里还念叨着别睡,别睡,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阵剧烈的推揉和喊声把我惊醒。我揉着眼睛起来一看,天早已大亮了。队部的院子里十几个人都正在忙活着,理着绳子的队长看见我睡眼惺忪就笑骂说:“咋睡得那么死?把你抬走都不知道。就你这打更的可倒好,他躺着你也躺着,到底是谁看着谁呀?”他这一说,我才注意到,我躺的破炕席不知啥时连人一起被拽到了牲口棚子的墙边上。大家伙也都看着我笑,把我弄的也不好意思了。
    那边,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破板柜,修修改改,锯锯凿凿的把老余头好歹的装殓起来,就奔屯外的东山抬了出去。                                
    这天下晌,从屯中远远望去,东边的山梁上就有了一座插着纸幡的新坟。那就是老余头孤伶伶的睡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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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7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悠悠菜园情



      按照当时的国家对知青的生活待遇政策,我们知青刚下乡的头一年,还能吃一年国家供应粮,只要每月上公社的粮站领去就是了。吃的蔬菜副食也都是用我们自己下来的生活费花钱买,那时吃菜主要就是在当地的老乡家采买现成的就是了,很便宜的。所以这一年我们的副食保障基本上都不用自己操心。可是在第二年取消了国供粮油待遇改吃农毛粮后,情形就不一样了。细粮没有了不说,日常的什么磨米磨面,喂猪打狗完全都得自己来,麻烦事就多了。
       为了彻底解决我们知青的吃菜问题,我们就和大队领导商量着,想要一块菜地自己种菜吃,这样既省得花钱买了,剩下的还可以喂自己养的猪,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大队的领导们也乐于自己图省事,让我们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个想法一经我们提出来,他们马上就同意了。而且没用几天就给我们划出了一块好菜地。
      大队给我们划出的菜地在屯子中央的小河沟西侧,面积有两亩地大小,土质很是肥沃,据说原来是个葡萄园子。四周都有半人多高的石墙,为了防止周围住户鸡猪的侵扰,在墙头上还栽了一些酸枣刺,这就显得更严实了。
    因为以前是葡萄园子的缘故吧,所以这二亩方圆的园中居然有两口深井,水源是不会缺的。而且为了浇水方便,大队还为我们在井里安了台潜水泵,等需要浇菜的时候,只要把电闸往上一推,不用一个小时,那水就会顺着沟渠把菜地灌得满满当当,简直是太方便了!从开春埋葱秧子开始,我们以后又陆续的种些豆角、茄子、黄瓜、西红柿的时令蔬菜。最后等到头伏倒出茬来的时候,也按节令把萝卜白菜的陆续都种下直到上秋收获为止。
       说也奇怪,人家普通的社员家都是那么精心的,恨不得都象绣花似的莳弄自己家的菜苗,可就长不过知青点菜园里的蔬菜。你看吧,等到上秋砍菜的时候,我们的大白菜棵子长得个个都象五、六岁的小孩子一般高,青帮满心的可真稀罕人呢。看来,还是这底肥充足的菜园子太成全人啦。
       可是,菜园子的自然条件再好,没人管理肯定也不行吧?于是,自打园子里的菜都种上以后,因为我是知青点的生活委员,大队就把看头一年菜园子的任务撂在了我肩上了。
      这看菜园子的活是全天候的任务。白天的拔草、捉虫、浇水绑豆角架,因为毕竟菜园本身的面积有限,这些活还都好干累不着人的。何况只要我有一点干不过来的活,就和点里的同伴们一打招呼,点长马上就能几十个人都来帮你干。还是人多好干活,一个头午就干完了,你说你还担心什么。只是晚上怕牲畜进来祸害园子,你主要是专心守夜就是了。那守夜可是辛苦的活儿,一天除了三顿饭必须得回去吃之外,剩下的时间我就都得泡在菜园子里,得一直到大白菜撩倒入窖算完事。
       从打七月份土豆结块开始,我就搬进了园子。在靠园子的的西侧的水井边,有一个高出地面约一尺的水泥储水池子,因为废弃不用了,我就在它的上方用九根木杠绑了一个人字形的马架子,马架子的上方又盖了一块又大又厚的苫布,能起到一种风雨不透的遮挡效果。然后又在水池的上面,并排铺了三块木跳板就权当作床了。只是照明设备简单了点,只有一盏气死风的马灯,晚上挂在马架子突出棚外的横梁上点着还能里外借光。
       我很满意这看菜园子的差事,头几天刚搬进来的时候就觉得特新鲜和惬意。总觉得虽然抵不上《水浒传》里有老婆的张青,可和相国寺的鲁智深相比也没啥区别,都是自己说了算,也挺牛的。白天在园子里干点活,闲暇时就拿出一本小说没事我可以在树荫下躺着看,到夜里没事的时候还有个半导体收音机听听也不觉得怎么寂寞。只是这个夏秋季节到了晚上蚊子太多,虽然我的身体不太爱招蚊子咬,但是这玩艺成群的在你耳边没完到了的嗡嗡也实在太烦人。直到后来我又在床的上方挂了一个大号的蚊帐,这才觉得好了些。为了壮胆,我又从一个社员家借了一杆打野物的老洋炮(一种土枪),晚上装上药顶上火放在床边备着以防万一,这些设备基本上就算置办齐全了。
       在我看菜园子的一个夏天里,别的收获不敢说,小说类的书我是看了不少。除了中外名著之外,还有当时很难借到的什么《基度山恩仇记》、《望乡》、《野性的证明》都是在这个时候看完的。除此而外,我还把从老百姓家翻出来的缺头少尾的的《七侠五义》、《施公案》、《十二只金钱镖》也拿来看。闲着没事的时候,我还坚持天天写《菜园日记》。只可惜的是在以后的几年里,不知怎么就遗失得再也找不到了。我还清楚的记得写过这么一小段:……初秋的夜晚,百无聊赖的我坐在园子墙外的小河边,脚泡在水里,头枕着老柳的树根静静的望着夜空。一切都是那样的寂静,漫天的星斗就象黑绒布上镶着的珍珠闪闪发亮。偶尔有一颗條然而逝的流星划过,便牵动了我的情丝。人常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这漫天的星斗中,这浩瀚的银河里,有哪一颗星是我呢?……
       不知不觉当中,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砍菜的季节。白菜入窖之后,我的护园使命业已完成,就赶紧收拾着准备打马回山了。在拆棚子的时候,我望着空空荡荡的菜园,不由得有些感慨。总体来说,在看菜园的这一整夏中,是我在插队以来过得最开心、最闲适和最难忘的一个夏天。知青点收获了秋菜,我却收获了一个思考的阶段人生。
      再见了,我的白菜土豆!
      再见了,我亲爱的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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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0 1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决不能残废



    那是1976年的冬天发生的事情,我下乡插队所在公社的革委会领导下令:认真贯彻毛主席关于“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的指示精神,要趁着冬季农闲搞一次农田水利建设会战,会战的地点就在一个距康家屯五华里的北边河套里。

    这里原来就是一个绕山而环的河湾处。以前一到夏季来临,每逢下大雨的时候,山上下来的洪水就会在这个地方形成一个波涛汹涌的回流,猛涨的河水就会溢出堤坝,把河套两側的庄稼冲得颗粒无收。以前几乎每年都是这样,冲了垒毁了修的,没完没了的折腾也无济于事。于是,公社领导今年是下了决心要重新加宽加高这里的堤坝,彻底根治这一带的连年水患。
    施工开始,全公社十九个生产大队全体上马,都抽出了包括知识青年在内的大量民工来这里安营扎寨,上千民工浩浩荡荡,熙熙攘攘。使整个工地上是红旗招展,喇叭声喧,整天价凿石、挖土、推车、挑担的热闹极了。
    正值严冬季节,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工程进行得异常艰苦。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就象小刀割一样的疼,人们呼出的呵气在棉帽耳上都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天气冷得时间一长足就以能把人冻成冰棍儿。洋镐刨下去只有一个白印;铁锤砸下去只见一个白点。即使这样,大家也干得十分卖力,因为你要是再不使劲干活,那就更会被冻得受不了。这干河套里遍地石头,连一棵能拢火的树枝都找不到。所以抡大锤和刨洋镐便成了大家谁都抢手想干的活计。无论是谁,只要一抢到洋镐和大锤,就舍不得交给别人,拼命抡砸直至累得筋疲力尽为止。说穿了,人们这么玩命的干,并不是因为劳动热情怎么高,只是为了活动取暖而已。
    伙食也十分差劲,主食是淘不净壳子的高粱米饭,钢硬钢硬的一盛到碗里都唰唰响;副食上顿下顿都是少油无盐的白菜汤,盆里的几个油花一眼就能数得过来。如果偶尔有一顿汤里出现了几个豆腐块,大家都稀罕的就象过年了似的;由于人的体力消耗太大,谁的饭量都猛增起来。煮饭的大锅一再的加米,可人们就象吞饭的机器一样永远填不饱。不用说别人,就连我自己一顿都吃过两饭盒硬得象枪沙似的高粱米干饭,可是刚干了一两小时的活儿下来,还是觉得肚子里发空。
    几天的时间刚过去,大家伙就都有点顶不住了。尽管工地离我们生产大队距离仅六华里,可是天天的起早贪黑来回往返也是太累,谁也走不起了。无奈,大家就和队长商量。干脆也在康家屯号几所房子住下,这样一来是省得来回跑腿,二来中午也好有个歇脚的地方,缓一缓身体的疲劳。
    第二天,我们就都带了行李卷来到了康家屯里,号了房子就住下了。正当大家伙都为少走了路而高兴的时候,谁也没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就在我的身上发生了。        
    这一天早上吃过早饭,我就穿带好了棉衣棉帽出了门准备到工地去上工。可我刚走出不远的时候,就听见后边有人喊我。我扭身一看,身后来了一挂大车,上面坐满了我们小队的民工。几个非常要好的老乡让非要让我上车和他们一起搭脚走,被我婉言谢绝了。
    这倒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我今天穿的是单鞋(棉鞋早就被石头磨坏得没法穿了),我就嫌坐车冻脚才执意想走着上工去。可是车上的人们都一再热情的邀我上车同行,最后我终于拗不过大家的好意,就在前车辕上挤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和大家一道说笑着的开始往屯子外走。
    就在经过一条窄胡同的下坡路就要出屯子的当口,因为这胡同路窄坡陡,车老板就一手拿着鞭子喊着:“吁,吁——”一手拉着车闸控着牲口,大车便“吱吱嘎嘎”的往坡下慢慢的顺着。
    可就在刚放到胡同下坡的一半的时候,就听“嘎登”一声,联着车闸的铁线断了。满载着工具和民工的大车一下失控,顶着辕马就向坡下颠簸着快速溜滑。车上的男女都被左突又撞的大车颠得老高,立刻都慌作一团不知所措的惊叫。当时我的反应也是慢了一点,搭拉在车帮的双脚还没容我收起,就被铸铁的车轴挤在了胡同的石墙上,随着一阵“喀嚓嚓”的脆响,一阵撕心裂骨的疼痛差点让我疼晕了过去。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顺着车辕就往下滑,幸亏车上的人们手急眼快死命的拽着我没撒手,不然我肯定要被这满载的车轮碾得粉身碎骨了。
    也就是几秒钟的工夫吧,大车终于停住了。惊魂未定的人们都纷纷跳下大车,我也从大车的前辕上滑了下来,当我尝试着刚想站起身时,脚还没等落地便疼得一头栽倒就再也起不来了。坐车的人们蜂拥而上围住我,等把我脚上那被掩得支离破碎的农用胶鞋往下一扒时,一股鲜血就从我的右脚踝向外喷出足有三寸来远!大家一见可不得了,赶紧手忙脚乱的一阵忙活,也不知用谁捐出的棉袄先包住我的脚,又用一根粗绳把右腿死绑了起来,其余几个人又抬着把我架上了大车就往公社卫生院的方向拼命的狂奔。
    这时我的理智已经有些麻木,大脑也一片空白,唯一的打算就想试图抬头看看我的右脚,可我的上半身已经被人死死的按着动弹不得,从他们焦急和忧郁的眼神中,我心里有个念头一闪:完了,弄不好我肯定要残废。         
    在大车前往公社卫生院的路上,因为流血过多,我感觉浑身开始发冷,头也开始发晕,右腿已经麻木。当我吃力的再次抬起头,透过抱着我的人手臂的间隙,一下子看见了我包着着棉衣的右脚,下边的车厢板已经被鲜血淌遍冻成了血冰,而且还有鲜血不断的从棉衣里面向外渗出。我就觉得大事有些不好,就吃力的叫了一声:“哥们,给我的腿上再加一根绳子吧。好歹得让我活着到家看一眼老妈呀。”于是,一个老乡又找了根绳子在我的腿上勒了一道,又捡了根棍子在绳套上绞了两圈,我虽然觉得勒得难受之极,但好象感觉血向外流得慢一点了,心里也就稳当了一些。唉,听天由命吧。我的头又开始晕了。
    五华里的路程不知走了多久,等我迷迷糊糊的再睁开眼睛时,只看到眼前是一片白色:白的墙面、白的床单、白的桌椅……我还迷迷登登的听见有人在向医生求情:“好歹给他好好治一下吧。他亏血太多了,不然怕是等不到城里可就危险了。”
    “可这里的条件太差,没有血浆,连连麻药都没有,咋整?你要不想耽误事的话,还不快进城找大医院去?”这是医生在说。
    一听这话,我心里一沉,便使尽全力挣扎着坐了起来,指着脚对医生说:“大哥,求你把它打开,让我看一眼伤成什么样了,就是死了我也得做个明白鬼呀。”医生摇摇头:“兄弟,进城吧。在这儿我只能给你打止血针,别的就实在没办法了。”
    他见我执意得非要看伤,踌躇了一会便小心的打开了刚缠好的绷带。我定睛一看,受了重创的右脚已经惨不忍睹,整个脚被挤得已经完全变了形不说,一块巴掌大的肉从脚后跟处搭拉着,那脱肉的脚跟已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只剩一小块皮连着才没掉下。看到这里,我脑袋又“嗡”的一下,心里说这脚可能够呛了。
    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甘心:寻思反正也是这样了,不如就再搏它一把吧。我对医生说:“大哥,求你好歹把肉给我缝上吧,真就是废了我也不怨你呀。也算给我一只全合脚吧。”说着,我的眼睛一酸,泪水就下来了。大家一看我这样一来,也在都为我求情。
    医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家,一咬牙:“行吧,我给你缝可以,但咱可说好了:这儿可没有麻药,干缝你能挺住吗?”我咬着牙说:“你尽管缝!只要让我的脚还有一丝沾地走路的希望,我都豁出去了!来吧。”说完,我就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话的任他处置去了。
    这个医生大哥叫几个人按着我,我咬着棉袄领子,挺着他拿双氧水浇在伤口上咝咝作响的消毒。在缝针从伤口穿过的“咯噔,咯噔”的感觉中,开始还觉得撕心裂肺的疼痛,除了牙咬得“咔咔”响之外,还想拼命想抓一些可以抓到的任何东西,可是等缝到后来我就慢慢得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人扶坐了起来。当我使劲睁开眼睛,看到医生大哥红着眼圈满脸含笑的看着我,翘着大拇指说:“兄弟,你行!是个汉子。你可真比李玉和(现代京剧《红灯记》中的主人公)还能挺呀。”我问他:“大哥,谢谢你了。麻烦你跟我说句实话,你看我这脚还能用不?”医生大哥擦了擦眼睛:“没事,看来能用。但是恐怕得落下点残疾。回城赶紧找个好骨科大夫看看吧,兴许他们还能有点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外边的大车已经套好了。几个弟兄走了进来,又把我抬上了大车要马上把我送回城里。医生大哥也送了出来,递给我一条白床单说:“兄弟,拿回去包脚吧,要不我也没用了。”我抖落开一看,这条床单不知什么时候让我使的蛮劲抓出了两个窟窿。
    剩下的都是以后的事了。那天到了家门口,天就已经黑透了。我怕让老母亲受惊,就在家门口特意的嘱咐送我回来的几个弟兄,快给我找一根棍子,我得想法走着进屋去呀,免得老母亲看见不知伤得多重再吓个好歹的。当我拄着车把式给我的鞭杆子蹦进屋后,母亲一见还是吓个够呛,抱着我的肩头一劲掉眼泪。当即又求他们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医院,可是忙中出错,谁也不知道这个医院没有骨科,可既然来了就先到外科去看看吧。
    那天在外科值班的医生还是个老太太,她听我叙述了受伤的经过以后,只草草的隔着纱布看了我的脚一眼,连碰都没碰便大惊小怪的说:“那还看啥,肯定是粉碎性骨折!这看不了,赶紧换一家吧。”说完就夹着饭盒子扬长而去。感情是她饿了等着吃饭。病没看成,还把我惹了一肚子气。     
    没办法,天实在太晚了,跟来的人车还得连夜赶回工地,今天就只好作罢。
    第二天母亲和哥哥又用自行车把我送到了古城里一个专治骨伤的医院。医院的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医生用X光机把我的脚丫子前后左右的照了一番后,惊讶的自言自语:“怎么搞的?你的右脚骨几乎全部错位。要把它拧整过来还正经得费番事呢。”说完他隔着眼镜用眼睛诡异的看了我一眼:“小子,你怕疼不?”我一听这话心里就凉快多了。有门,看来他能有办法不让我残废。我知道他要给我整骨肯定很疼,可只要我今后还能走路的话,那就是再遭罪我也得挺住。就咬着牙说:“来吧,我现在除了怕残废了以外,什么都不怕了。”
    老医生听我说完,就点了点头,随即招来了两个胖大的年轻徒弟,一个人用一根遍担压住我的大腿,另一个人抱住我的腰让我动弹不得。只见老医生抓住我的脚先凝视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用劲,只听我的脚骨又是一阵“咔,咔”的脆响,一阵痛彻心肺的感觉使我差点疼得昏厥过去。我拼命的嚎叫挣扎,但是浑身被人按得死死的一动也动不了,听凭老医生拿着我的伤脚又是捏又是撸,只能伸着脖子鬼哭狼嚎,弄得屋子里外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就这样过了好一阵,我才听老医生说:“好了,松开吧。”我好半天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口里一阵发咸,就顺手抹了一下嘴角,结果弄得手背上都是血,原来我把嘴唇都咬破了。我喘息着抬头看了看那满脸冒汗的老医生,老医生也在斜靠在椅子上喘息着,一脸怪笑的看着我:“怎么小子,没疼得尿裤子就算你有种。回吧,一个月后保你下地走路。”说实在的,我早已被折腾的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特感激的目光看着他老人家让徒弟们搀着走出了屋子。等出了医院以后我才感到浑身湿冷,我的衣服早已被汗溻透了。  
    老医生说得不错,在家将养了一个多月后,我就能拄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到电影院看电影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我能扔掉棍子自行走路以后,就不顾家人的劝阻又回到了知青点上班去了。这样,我又侥幸的逃过了残废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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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2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必须争第一



    在星星屯下乡插队的第三年头上,经过重新整组的大队基干民兵连由我担任了副连长。由于连长是当地的队干部且又身兼果树队长,所以在他脱不开身的情况下,一般的民兵集训活动都由我来张罗。
    那时候由于当时中苏关系非常紧张,战备的气氛也非常浓重,所以县武装部门的武器都在基层大队民兵组织存放。从我接过大队枪库的钥匙后,打开库门看着那一排乌黑锃亮的各种枪支,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圣感在我的心头萦绕。因为我掌握的毕竟都是真枪实弹,责任重大。管好它不能要半点的疏忽和差池。
    我们大队民兵连的枪械很杂,既有在当时还算先进的56式半自动和冲锋枪,也有什么美30、(美国造)三八马(日本造)的老式杂牌统共新旧11支枪。就这样,从弹药的保存到每周一次的枪支保养,现在都统归我管了。
    我从小就喜欢舞枪弄炮和崇拜英雄,穿上军装当一名军人也曾是我儿时唯一的梦想,但是最后终因种种原因错过了机会而未能如愿。但是无论怎么说,能当一回民兵尤其是武装基干民兵,也是让我终生都感到快慰的事情。两年的其中有几件有趣的事情使我至今难忘。

    公社武装部组织的一年一度的民兵集训又开始了,我们星星屯民兵连的兵员集训今年由我带队。
    这次我们大队到公社集训的兵员一共是三男三女六个人,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清一色的青年民兵。由于我本身的年龄也就刚过二十出头,所以我今年选的也都是和我年龄相仿的武装基干。一来是和他(她)们有共同语言,二来是他(她)们都有朝气,也容易能和我融合到一块。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今年的集训中我想露一把脸。
    往年的民兵集训都是除了习练一套简单的单兵动作之外,最主要的重头戏也就是实弹射击。由于每年我们大队来参加集训的基干民兵都年龄偏大,他们参加集训的目的也就是混几天工分,过一顿枪瘾就算完成任务。所以,星星连每年射击项目的成绩都不理想,即使不脱靶环数也极低所以人家都戏称我们是百发百中的“废物连”,听了真让人脸发烧。
    公社所在地的民兵连长老温是个老复员兵,他当民兵连长已经有两个年头。这个人仗着自己在部队时就是优秀射手,牛得很。恰好公社武装助理给还他在这次的集训队中封了个训练“教员”的临时官儿,他就更加腾云驾雾的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整天价背个冲锋枪叼着个烟卷,两眼朝天的四处训人。
    今年各大队民兵到公社参加集训大多数的兵员,还都是连续来过好几年的老民兵,因为每年总是这几个人,大家都戏称他们为“职业基干”。所以这次在到公社集中的时候,那些人一看到我们星星屯来的都是二十啷噹岁的小生荒子,反倒都觉得很新鲜,甚至连公社的武装助理都觉得我们太嫩。也说:“就你们这筐小嫩菜儿,哪管掺它几根老豆角呢,也比这些清一色的黄嘴丫子强。”既然武装助理都这样说了,那个老温就更是不拿我们当回事,有事没事的总是叼个烟卷来摸我的后脑勺子:“就这柴禾棍子的体格还能干什么,星星屯没人了是怎么的,来了这么几根嫩黄瓜。”
    我当然很生气,但碍着他岁数比我大,又是在公社当地比较得宠,我还不想因为脾气惹事,也就没怎么搭理他。可这家伙仗着自己资格老,经常得寸进尺的欺负我们。等轮到他喊队列的时候,总是就挑我们几个的不是,什么腿绷不直啦,报数的声音小啦等等等等;更可气的是作刺杀分解动作的时候,他就光让我们几个出列,反复的做突刺的动作,把我们折腾得腰酸腿疼,脚都跺肿了。他却在旁边叼着烟卷不怀好意的鬼笑,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简直把我的肺都气炸了。面对这小子的反复挑衅,我已经被他气得失去了仅存的一点忍耐理智,下决心找个机会准备好好收拾他一顿。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在我们星星屯民兵连有两支从当时来讲还算是比较新式的武器,其实就是一种类似半自动的步枪。但别它看样子和半自动差不多,可内部的结构却有明显的区别。前者是装十发子弹勾一枪打一发子弹的半自动;而这后者可是装二十发子弹带快慢机的能打连发点射,和全自动的功能一样。而且是做工精致的棕红色的电木枪托,再配有亮闪闪的三棱枪刺很是稀罕人。
    这是当初上级为我们保护大队界内的国际通讯线路才给优先配备的,在我们的眼中当它也很是金贵,平常在夜晚巡逻的时候都舍不得拿出来背。所以在这次集训中,第一次拿出来在大家伙面前一亮相就十分抢眼。别的连的基干民兵都羡慕得不行,老温当然也是这样,看着我们的新枪眼睛都蓝了,总想找个借口想拿过去背两天放两枪的过一把瘾。可我就是整天的背着枪不离身,也不给他任何接触新枪的机会,我心里拿定主意给谁看也不给他看。
    这天正好到进行射击预习科目的第一天。下午在射击训练场上,我正拿着练习用的侧目瞄准镜帮我们连的兵校正瞄准,老温敞个怀大背着颗半自动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来到了我跟前后把大枪拿下来往地下一墩说:“哎,星星屯的,换一下你的枪玩玩。”我心里对他正没好气呢,听着他那牛皮哄哄的话,就白了他一眼没吱声。他看我没理他,就明显得有些不高兴了:“怎么的,没听见?这么好的枪,搁在你们这些废物点心手里都糟贱了,也不让老子瞧瞧?”
    我一听这损话可就气得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不是明摆着贬斥人吗,就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说老子是废物这没说的,可这枪是在废物手里就是不给你玩儿,怎么着吧?”这平时都听惯了好话的老温,万万也没想到我会这么毫不留情的呛他。他转眼一看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自觉得下不了台阶,脸一时憋得通红。可正当我呛完他扭头要走的时候,他却冷不防的拿起枪对着我的肩胛就是一枪托,这一下疼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对我这样的偷袭可把我弄火了,我这虎青脾气一上来,根本就没考虑到什么后果,趁他的第二枪托还没等挨上我的身,我端起枪就来了个防左刺,磕开了他的枪托以后又来了个突刺,照他的肚子就顺了过去。老温一看事情不好,吓得赶忙往旁边闪身,好不容易躲过了我这致命的一枪。只听“咔呲”一声,他身上穿的新军装下摆被我的枪刺挑了个大大的三角口子。我还想往上冲,可这时我的腰已经被几个劝架的人死死的抱住了,既然动弹不得,我就只能用眼睛怒视着他。
    老温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忍气吞声的我居然跟他玩命,把他的黑脸吓得煞白,说话嘴唇都直哆嗦:“你小子还真敢捅我?!你们星星屯人玩命算什么真本事,有能耐把枪打准了!”我一听火就更大了,憋气就憋在这儿呢。不就是因为我们射击成绩不行他才看不起我们吗。我挣脱了大家的手,上前指着老温的鼻子说:“你牛什么,这天底下是不是就你有能耐谁也不行了?等着,老子这回就拿个第一给你看看!”老温一边后退一边说着硬话:“大伙儿都听见了吧?这可是你说的,咱射击场上见!”
    话我是说出去了,可我知道这不是赌气的事。如果这次再不拿出真本事来,那我可就栽了。射击考核再打不好,星星屯在全公社民兵的心目中永远也翻不过身了,真成了干啥啥不行的“废物连”了。
    不行,这回必须得争下这口气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是开练。还等什么,练吧。在以后的时间里,我只要一有闲空就到操场去练据枪,瞄准和击发。除了白天瞄靶之外,就连晚上躺在被窝里的时候,还抱着枪摸着黑的瞄一会点着的香头。
    工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个阶段的刻苦练习,连我自己都感觉有了明显的进步,起码据枪的手不抖了,瞄准的眼睛不酸了,击发手法也稳了。可就是这样,我的思想压力还是很大,因为没到真枪实弹考核的那一天,谁也不敢保证成绩会不会理想,何况我和老温还骠着劲呢。
    考核的一天终于来到了。在公社民兵集训地山沟里的靶场上,老温还象往年一样头一个上场表演,先是满眼看不起的瞥了瞥我,然后叼个烟卷满不在乎的拿过了枪走向了射击台。只见他利落的单手撑地卧倒装弹,然后据枪眯起眼睛略瞄了一下,只听“砰,砰砰砰砰”连续五声枪响,老温瞬间就把五发子弹都放出去了。一会儿就见靶牌下方沟里的报靶员就给回了信号:中四十八环。三个十环,两个九环。
    老温从射击台上爬起身,慢条斯里的拍打着身上的土,烟卷在嘴角上跳动着笑说:“怎么搞的,没打满贯?这个破枪真该好好校校(军事术语:调整准星)了。”说完又用似笑非笑的小眼睛瞥了我一眼,回头对喊口令的人说了一句:“下一个要是和我打个平手都算他赢,啊。”说完就往远处的草棵走去,估计是解手去了。
    他这一走,身后看热闹的就低声说了:“老枪油子了,打个四十八环也不算厉害。”也有的担心说:“星星屯连的都是新手,也没打过几回枪,打个不跑靶就不错了,我看怎么也比不过他。”,我心里也明白,老温也没特别的认真打,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我能超过四十八环。他是在玩老虎戏猫呢。
    但是一看他那得意的样子,我心里就更不服气了。心想你也先别美,等我打完了再说。但是话无论怎么说,可从老温卧倒装弹到射击这一气呵成的利落动作上看,他的工夫也确实让我从心里感到佩服。所以,不管这次对抗射击是输是赢,我都得使尽全力的搏它一把。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稳定多了。等叫到我上前时,我回头看了看我带来的五个兵,这五个兵都满脸笑容齐刷刷的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得到这样的鼓励,我的心就更踏实多了,稳稳当当的走向射击台,卧倒,装弹,据枪瞄准,谁知就在口令员喊到:“瞄准点,底下环中央。预备,放!”时,我的心突然一阵激跳。我忽然想起我拿得是老温刚用过的枪,天哪,怎就忘了先检查一下标尺!要是他用的标尺为3,我描下环中央是对的;可是老温要是用的标尺0,那我就得描靶心的十环中央,否则全得脱靶打成零蛋,那我的脸——不,全星星屯民兵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我连忙在瞄准的同时偷看了一眼卡标的位置,可不咋的,正是在标尺0!可把我惊了个一脸冷汗。我赶忙在心里默念着:要稳住,一定要稳住。别说,这招还是挺灵的。一会儿我的心律就慢慢的平复下来了。我据枪稳稳当当的把准星瞄准了靶心,然后屏住呼吸慢慢的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
    枪声响处,我看到了靶牌后面的斜坡腾起一股黄烟。我心里有底了,凭经验我知道这意义重大的头一枪,弹着点在靶牌的后方,这就是说明我肯定没打脱靶。过了一会儿,果然那边报靶的给了信号:十环!我心中一阵狂喜。这第一枪打好了,再往下打也就更加有信心了。于是我就开始稳稳当当的瞄一枪打一枪。五声枪响过后,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等着结果。等到最后报靶统计,我五枪打了四十九环;也就是说我是打了四个十环,一个九环,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真的赢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温叼着烟卷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慢悠悠的过来了。从他充满嘲讽的表情上看,显然,他还不知道我的射击成绩是怎么样呢。这时他连里的一个兵跑上去在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老温的脸顿时就变得和小鸡下蛋似的通红通红,他急三火四的走了过来问口令员:“这是真的?”口令员冲他点了点头。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满脸沮丧嘴里还在不停的小声叨咕:“怎么,这第一真就让他拿去啦?”我看他那付输不起的架式,心里就暗笑:“怎么,那第一就非得每年都定在你家了?老子就拿第一了,你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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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0-17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温是好人


    射击考核完以后的几天里,我就没看到老温。一问别人,都说是老温这两天病了。我刚开始还乐颠颠的想:不是打靶打输了,犯心病了吧?但这种幸灾乐祸的念头刚有点露头,马上就被自己头脑中的一个严肃想法制止了: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况且,老温和我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一个集训上的小过节,干嘛非要耿耿于怀呢。这么一想,我心里也就释然了。

    集训的下一个课目就是投弹,我们先是在公社中学的操场上练习投教练弹,看谁投得远、投得准。说句实话,我还就怕这投弹的课目,因为我是个天生的左撇子,看人家右手拿着教练手榴弹,单臂伸直向前一瞄,然后一个垫步冲出,随即来个漂亮的五步交叉,大臂一挥“嗖”的一下这手榴弹就能轻松的飞出个五六十米,让人看着真就眼馋。可等我一拿起这教练弹,也学着人家的样子使尽吃奶的力气跑上前一扔“嗵”的一下,也就甩出个三十多米,连我自己都觉得寒碜那也没法,既然来了就得豁出去练了。
    于是,我没事就在裤袋里揣了一个教练弹,只要一有空就跑到操场扔它几下,自己寻思着哪怕投到能提高个四十来米的距离,“优秀”是没门了,能弄个“良好”也说得过去呀。可是连续投了两三天,效果看来还是并不理想,不但没比以前远多少,我的胳膊倒是肿得粗了许多。吃饭的时候手都端不住碗,筷子也老往地下掉,只好趴在桌上吃,把窝头都啃了个乱转,也把大家伙都笑得前仰后合,称我这是“猪拱槽”式的吃法。
    后来,还是我那几个弟兄争气,投弹的水平在男女基干民兵之间,都能分别获得优秀和良好。这还多少的给我挣回了一点面子。
    还有一天就该到投实弹考核的时候了,今天我终于看到老温来了。没看出他有过什么病的模样,只是看他的眼圈发青,倒象是几天没睡好觉的样子。他一见到我没说话低头就过去了,我当然也同样没搭理他。
    今天就是投实弹考核的日子,早晨九点多钟,我们这些集训民兵就列队来到了投弹考核场——一个平缓的小山包下面。队列的前面已经有了一个挖好的掩体,掩体外边放着三箱打开箱盖的木柄手榴弹。
    考核的程序是,先由教官拿出手榴弹,拧开后盖勾出拉环,然后将手榴弹交到站在掩体中待命的投弹人手里,将弹环套到投弹人的小指上就可以投了。投弹的方向是缓坡的上方,因为这种教练实弹的杀伤半径为6—9米,如果往上坡投,爆炸碎片向上迸射的夹角大,所以站在坡下就比较安全。
    一切准备就序,实投开始了。从开始的几名投手的成绩来看,投远的距离也就是一般水平,都在四十多米左右。可能是因为挖的掩体比较窄小,跑动的距离短有些施展不开,所以投得都不太理想。只有“轰,轰”的爆炸声听得我们都有些感到心惊肉跳。
    然而女民兵们投得就更有些别劲了,武装部长都知道她们胆子小,所以又特意嘱咐增加了两个安全员来保护她们的投弹安全。可即使这样一来还是闹出了笑话:有胆子特小的女民兵,都很怕手指带着弹环拽着,怕万一投不出去在手中响了那该多可怕?于是就把本来套在小指上的弹环又偷偷的褪了出来。结果一扔,手榴弹是投出去了,可是飞出去的实弹后边还都带着晃晃悠悠的弹环,那还能响吗?真把教官老温和安全员都弄得哭笑不得,没办法,只能重新捡回再投。
    一个小时后,该轮到我投了。我接过了老温给我的手榴弹,小手指套上了弹环。临了就要往前投的时候,我由于紧张过度,握弹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老温看了看我一眼,眼睛却又看向了别处。可我分明听到他在小声说:“星星屯的,你就大胆的投吧,有我在你身后护着,保你没事。”他这一句话说得使我浑身一振,心里马上便踏实了许多。我回头感激得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向前助跑两步,大臂一挥一松手,“嗖”的一下,手榴弹就翻着跟头飞了出去。
    还行,挺顺手的。我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盯着它想看看我究竟一下能投得多远,还想看看它是怎么炸的。可这时我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人们的惊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一个重重的人体给压趴下了。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我就随即听见了弹片尖利的啸声和劈哩啪啦的掉在我们身上的声音。
    等我懵懵懂懂的被人拽起身来的时候,才看清赶情是老温把我压在了他的身下。他松开了我,听着好象是自言自语的说:“胆子够大的呀,投完了干嘛不赶紧卧倒隐蔽?我是怎么教你们的?”我自知心里有愧,也就没敢吱声。因为以前他老对我牛哄哄的,我早就对他有很大的成见,所以凡是在他讲课的时候我都从来没认真听过,今天可算是严重违规了。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见他的下巴上有一块豆粒大的伤口在流着血,就歉意的说:“老温,为了我这一下子,把你给弄负伤了。”他却笑了笑:“弹片崩破了点皮,没事的。”随即回头就喊上了:“下一个该到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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