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门一跃 于 2014-9-26 13:50 编辑
当最后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余辉闪烁在桥边那只小猫的瞳孔里。它不会讲话，自然不也会许愿，瞬间即逝的流生让它觉得这一刻很美，至少在这时，星空有了生命，不再冰冷可怕。 主人抱着它，轻轻地抚摸着它的毛，两滴泪水滴在它的身上，低声说：“这就是流星雨，天上的星星都掉下来了，在天上划出一道一道的亮光，很美吧？” 小猫知道主人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它也习惯了主人的自言自语，于是它只蜷缩身体感受着主人的体温。在它看来，再不会有比流星雨更美的时刻了。
小猫记得主人刚抱养它时，它还只有半个手掌大，还只能喝奶，连咪咪地叫两声都不会。主人并没有嫌它太小，细心地给它喂奶、洗澡，还喜欢把它捧在手心里看电视。它也喜欢主人用温柔的手抚摸它的毛，喜欢蜷在主人的被子里睡觉，喜欢主人香喷喷的枕头和她偶尔掉落的一丝秀发。 “小雪，你养猫了？”主人的闺中密友来做客时看到了它。 “嗯，可爱吧。”主人把它抓过来，捧在手心里，“养了一个多星期了，刚抱来时也就现在一半儿这么大。” 来做客的女孩子凑过来，用手指碰了碰它，问：“它叫什么？” “还没想好，”主人侧着头想了一下，说：“就叫孤独猫吧。” “真难听，”那女孩子看着它蜷卧着一动不动，就没了兴趣，“听你这儿‘咕嘟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它煮了呢。” 主人把小猫举到眼前，看着它的眼睛说：“一个人，一只猫，怎么都是孤独的一对，是不是？” 小猫舔了一下主人的手，表示认同这个名字。
慢慢地，小猫长大了些。它会玩线团了，也会捉蟑螂了，有时也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子。只有窗外偶然经过的大老鼠有时会吓它一跳，不过自从它住进来，那些老鼠就再没有光顾过这里。 主人常抱着它看电视，边看边等着电话。接电话时，有时会笑，有时会哭，而最近却是哭多笑少了。在看电视时也会莫名的用泪水打湿它的毛。
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主人头一次没有来抱它，而是跟客人在聊天。这让它有点不知所措。它跑过去咬着主人的裤角，轻轻地叫了两声。 “你还养了只猫啊，”客人惊奇地看着它，“想不到你还挺有爱心的。” 主人抱起它，笑了。它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主人的脸红了，手心也热了，它直觉地感到主人很开心。 客人随手把它抓了过来，对它露出牙做了一个笑的样子。它很不喜欢他手上和身上的烟草味，便用力一挣跳下地来。客人和主人都看着它笑，让它更不习惯了。 那一天，客人坐到很晚。
小猫从来没喜欢过他，但是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主人也越来越多地跟他在一起，手也被他握着，很少来抱它了。它便静静地蜷卧在主人的脚边，望着墙角属于它的线团和纸盒。 “也许自从主人收养了那个他以后，就不再喜欢自己了。”小猫孤独地想。
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该结束的也一定会结束。自从主人收养了他以后，他也搬了进来。而没过多久，他回来的越来越晚，主人也越来越少笑了。 那天主人抱着它，大声地跟他吵着什么，主人的声音里满是伤心和愤恨。他辩解着，掩饰着，终于恼羞成怒了。他冲过来抓住了主人的衣领。它感到了主人的恐惧、无助和悲伤，便不再犹豫，伸出藏在肉垫后的爪子，在他揪着主人的手上留下了四条血痕。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小猫奋然扑了上去，撕破了他的西装，抓破了他的眉间，并在他另一只手上留下了带血的齿痕。但是尽管他很狼狈，还是一回手抓住了它。 然后它腾空而起，撞在铁门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力道有多大它是不知道的，但至少它在那一瞬间什么也看不到了。 它又被抓了起来，只能四处蹬着爪子，想在再一次被扔出去前重重的抓他一下。 “住手！”主人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它背对着主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你敢再动一下我的猫，我就宰了你。”主人一字一句地说，那声音里有一种金属的锋锐和冰冷。而他，退缩了。 “一只疯猫，一个疯女人……”他喃喃地咒骂着，把它放在地上，推开门走掉了。主人冲过抱住它，泣不成声。它听到了水果刀落地的声音。 以后那段时间，主人还是抱着它看电视，还是用泪水打湿它的毛。不过，她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小雪，去看流星雨吧。”主人的密友又来了，也许是担心主人会闷出病来，约她出去走走。主人没有拒绝，抱着它来看了它有生以来第一场流星雨。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主人在秋天第一片银杏叶落时得了一种病，咳得厉害。医生让她去北方的大医院疗养一段时间，而住在北方的妈妈也过接她了，要她回家。 “我要带着猫。”她虚弱地说，“我不能把它扔掉。” “火车上是不让带猫的。”妈妈看了一眼小猫，便掉过头去。它虽然被主人养得很好看，但一眼就知道不是名贵的品种，妈妈根本瞧不上它。 “那我也不走了。”主人倔强地说。 主人的朋友抱起它，握着它的一只爪子，对主人晃了晃，说：“小雪，你放心，我会在你治病时照顾它的。” 主人想说什么，却被急促的咳嗽打断了，只好点点头，把小猫托付给了她最能信赖的人。 主人在医院里痛苦无助的样子让小猫坐卧不安，它总是扒在车窗上向医院的方向看。就在主人的朋友抱它下车时，它挣脱了她的手，窜到墙边溜走了。 等它赶到医院时，已是两天后的晚上。主人离开了。 小猫在主人和它住过的空房子里等了一个多月，每天晚上都蜷在以前放床的位置，静静地听着楼道里的每一声脚步。有很多次在梦里被惊醒，却发现跟本不是主人的声音。 空屋被房主人租了出去，小猫也就无家可归了。幸好城市的空地上有一处待建的工地，堆放了一些粗大的水泥管，它钻到里面躲避越来越冷的风。这里离医院和以前的家都不远，主人回来了也不用跑很远就能找到它了。 风把树叶吹进水泥管，旋即又抽了出来，像是在逗小猫玩着一场游戏。又饿又冷的小猫却无心跟风玩耍。忽然一个小男孩的头钻了进来，看到了它，他的脸上挂着风干的泪痕。 “小猫，我不是有意来打扰你的，”小男孩说，“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回家晚了一点，他们就不给我开门了。” 它知道小男孩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主人也曾抱着它边哭边自言自语，小男孩的样子让它想起主人，多少有了一丝亲切感。 那孩子抱着它，喃喃地说着要和它一起共渡余生了，它感到有点好笑，轻轻地舔了一下小男孩的手。 风中除了呼啸，还传来了一阵女人焦急的呼喊声。是主人来找它了吗？它竖起耳朵，细细地听着。不一会儿，那声音近了，分明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小男孩忙手脚并用地爬出去，跑向那个声音。小猫犹豫了一下，跟了出来。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母亲气急败坏地对儿子说，“回家让你爸打你屁股。” 孩子哇地一声哭了：“你们不要我了，我回家晚了敲门你们不给我开。” 母亲忙解释：“你爸在看电视，没听到，我在洗澡，出来给你开门时你就不见了。”她见孩子这么委屈，再生不起一点儿气来，问：“你的钥匙呢？” 孩子抽泣着说丢在家里了，母亲把他揽在怀里，拉着他回家了。而他想与之共渡余生的小猫却被扔在了一边。 小猫没有抱怨男孩的舍弃和遗忘，它想的是或许主人还会回来吧。 风带来了第一场雪，它瑟瑟地蜷在水泥管里，撑过了那一夜。 它又去过几次医院和从前的家，主人却没回来。也许是回来过却没找到它，就伤心地回北方了。这个想法让它茫然，它慌乱地跑着，嗅着每一丝与主人相近的气味，却迷失在了城市里。 小猫走得累了，想找地方趴下来休息。但是皑皑白雪覆盖了大地，没有一点温暖。 小猫瘦了，因为冬天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常常是一无所获。只有偶尔路过的好心人，或许会扔给它半块饼干。 主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水泥管子里住了只小脏猫，正好可以给我们下酒。” “那猫没病吧，别再一时贪嘴吃出点病来。” “你怕死了我一个人吃。” 冷风把对话和不祥的脚步声送到水管里。小猫费力地睁开眼，正好看到那两个人凶恶的目光。它用尽全力从水管的另一头跑掉了，敏捷地消失在黑暗里。 水泥管再也不能住了，它愈走愈冷，皮毛上的雪融了，又被冻成一团一团的。小脏猫，他们这么叫它。是啊，自从主人走了以后，它再没有洗过澡了。过了这么久，它不再期待主人回来了，只希望有一天，会再出现一场流星雨。主人会一起看的，不管她在哪。于是，它挣扎着走向主人抱它看流星雨的小桥。 风在这时停了，小猫蹒跚地走上桥，抬头望着星空。会是哪一颗星先掉下来呢？ 如果上天可怜这只小猫的话，请你摇落几颗星吧，请降下一场流星雨。 小猫觉得天和地震动了，并剧烈地摇晃着。它再没有一丝力气，趴在了桥头。远方，亮光一闪，炸碎了满天的星雨。 最美的一刻来了，主人，你也在在某个地方看着吧……
小猫半睁着眼睛，再也不肯闭上。微微抖动的鼻孔再喷不出一丝热气。
当最后一颗烟火散落天际时，余辉照亮了桥头的那只小猫，把它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着它渐渐冷掉。在除夕的夜里，那么静谧安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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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6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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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6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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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27 09:44
